“咿……”王寻寻龇牙咧嘴地说，“好一股子恋爱的酸臭，隔着电话都能闻到了。”

    “你这守着大神，楼上楼下的，还好意思说我。”杜芙拉打趣道，“体谅体谅我们这种长期分居，难得相聚的老夫老妻吧。”

    “你们俩呀，这个‘老’字，我是不敢苟同，”王寻寻笑道，“不过，合法的‘夫妻’倒是可以考虑了。”

    “我跟你说，这个事还真的有说法，”杜芙拉说着压低了声音，“老冯跟我说，他们单位这边可以分房，当然了，都是很旧很小的公寓房。分房的必需前提就是要结婚，然后再根据级别什么的排队。”

    “哦？”王寻寻来了兴致，“我怎么感觉……老冯这意思……旁敲侧击，是不是想要跟你结婚？”

    “你看，你也这么想的吧，”杜芙拉说，“看来这不是我多想了。”

    “那当然，即便老冯说这话的本意不是催婚，”王寻寻分析道，“那提出这个话题，多少还是有点这个意思吧，至少是铺垫。”

    “这个老冯，”杜芙拉恨恨地说，“敢在我身上耍滑头了。”

    “你行了吧，别装了，老冯人挺好的，现在也总算是回来了。要我说，眼前这不就到了该考虑人生大事的时候了吗？”王寻寻的建议倒是诚恳。

    “那不行，别说我爸妈那一关了，就连我这一关，他也还没完全过呀。”杜芙拉依旧坚持之前的观点。

    王寻寻对冯正的印象非常好，所以情不自禁地转变了阵线：“不至于，不至于，老冯多好呀，你就好好守住吧，可千万别‘作’了。”

    “啊哟，你在阿尔山吃了老冯不少老酒呀，这么向着他讲话。”聪明如杜芙拉，立刻就听出来了，“要不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把老冯让给你，好不啦？”

    “好呀，”王寻寻毫不客气，“什么时候办交接？”

    “你……你……你……滚啦，”杜芙拉难得嘴仗输了，“找我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得去干活呢。”

    王寻寻本来是想找杜芙拉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失落和困惑，不过面对如此快乐的对方（虽然杜芙拉在竭力绷着），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扰。

    “没事，”王寻寻编了个借口，“就是看到你屋里没人，所以就顺手打个电话问问。”

    “好，那就好，”杜芙拉匆匆答道，“早点休息吧。”

    王寻寻挂断了电话，心情立刻再次变得低落起来。她迫切地想去想要找个人聊一会，一方面倾诉自己感觉自己受到的委屈，另一方面则是想要找到帮助自己梳理这一天所受到的众多信息所带来的启示。

    父母自然是可以随时依靠的，但在外多年的经历让王寻寻很明白，除非是极端情况，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将负面情绪带给他们。因为在父母眼中，子女的情绪都会加倍放大投射到他们自己身上，无论好坏。

    可能，坏情绪的放大倍数会更大吧。

    可是，我现在就像是个被全世界遗弃的人呀，王寻寻心想。

    这么负面的念头一冒出来，王寻寻就知道不该这样，应当自己为自己打气加油。

    王寻寻呀，你要成长，别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你要学着自己克服困难，学着自己学着战胜情绪，王寻寻在心中给自己鼓劲。

    然后，王寻寻打开平板，挑了个热门的综艺节目，强迫自己去观看，但似乎毫无效果。任凭画面里那些巨富的俊男靓女们如何搞笑，她怎么也看不进去，思绪始终飘在外面。

    这时，王寻寻忽然收到了杜芙拉连续发来的好几条信息。

    “要是心情不好，我习惯加班干点活，以毒攻毒。”

    “实在不行，我那还有酒呢，喝得觉得上头了，就赶紧躺下，一会就睡着了。”

    “有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呀。”

    最后，杜芙拉还发来了条语音：“亲爱的寻寻宝宝，没办法赶回去照顾你，你记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姐姐我始终关心你，爱你哟。”

    杜芙拉是用夹子音说的这句话，听得王寻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涌起一阵暖流。

    “原来你在你男人面前竟然是这副嘴脸，恶心。”王寻寻回了这么句语音。

    然后，她也没忘记发了句文字：“我挺好的，别多想，那就安心享受二人世界去吧。”

    王寻寻倒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用工作排解郁闷，也觉得还犯不着借酒浇愁，干脆也不再纠结和挣扎了，强迫自己去彻底洗漱干净，然后钻进暖暖和和的被窝里，打算看看到底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把眼前这一堆事情想通。

    不过，她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低估了刘老太太的中药的疗效。

    等到王寻寻醒过来时，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什么时间睡着的，更想不起来自己睡前有没有照原计划进行思考。

    我总不会又沾枕头就睡着了吧，王寻寻心想。

    虽说又是迅速入睡，但毕竟睡前有不少心事，王寻寻这一夜做了很多梦，所以醒来时毫无之前的清爽。她裹着被子坐了好一会，这才迷迷瞪瞪地强打着精神起床。

    之后，无论是洗漱还是吃饭，王寻寻始终好像缺了魂似的，机械地把早上应该做的事情一项项完成，然后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打发时间。

    可是，在王寻寻打开手机之后，她就如同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整个人彻底精神起来了。

    因为，手机屏幕上显示于嫣然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寻寻，得辛苦你今天动身去一趟上海，跟一下申石的一笔海外订单，明天一早就要去现场参会。”

    “好的，没问题。”王寻寻赶紧回复，也不忘问了句，“您什么时间有空，我想给您打个电话，请教一下工作的细节。”

    于嫣然几乎立刻打电话过来，开口就是道歉：“哎呀，寻寻，真是不好意思，临时来的任务，害得你得牺牲周末时间了。我刚刚是怕你还没起床，所以发的信息，知道你们年轻人起得晚。”

    “我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得挺早的，”王寻寻说，“那我今天就订机票，然后在OA里提申请。”

    “流程得按规定走好，不过不用着急，明天那边是上午九点钟的会议，我觉得没必要早起赶飞机，太累，倒不如提前到上海住一宿呢。”于嫣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自己按照自己习惯安排就好。”

    王寻寻倒也觉得照于嫣然这么安排会好一些：“我跟您想得一样，那我待会就打个出差申请，到时给您发个信息？”

    于嫣然表示同意，然后又大致地给王寻寻交待了一下这次业务的要点。王寻寻一边听着，一边心里冒出两个疑问来。

    第一，为什么不派刘同去？

    刘同就是从申石调过来的，对那边的人员和流程都非常熟悉，而且他家人还在上海，领导完全可以送个顺水人情，让他能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就像之前派陈子豪回广州那样。

    当然，对于这个疑问，王寻寻是肯定不能说出口的，不然会显得她像是推脱工作似的。

    于嫣然像是猜到了王寻寻的想法，或是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有这个疑问，主动解释道：“本来我是想派刘同回去一趟的，但是他毕竟是升职到总部来的，间隔时间不久就回去参与子公司的工作，其实挺两难的：严格公事公办的话，会给人‘升官了就翻脸不认人’的感觉，不利于内部团结、稳定；要是跟以前同事还那么亲近，拉不开距离的话，有些事就会碍于面子开不了口，对他未来的管理工作不利。小陈又刚刚跑了趟广州，所以只好辛苦你了。”

    “没问题的，领导，”王寻寻立刻回应道，“我过去一趟就好了，您就放心吧。”

    挂断电话后，王寻寻这才顾得上仔细琢磨第二个疑问：怎么于嫣然这么唠叨呢？

    虽说于嫣然不是话少的人，聊八卦时更是非常来劲，但是在交代和安排工作时，她一贯言简意赅，一两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明白、解释通。

    今天，于嫣然表现得确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呀。

    不过，王寻寻此刻顾不上仔细琢磨为什么，她得赶紧准备去上海出差的相关事情。即便是可以晚上再出发，但填写和提交出差申请、订机票和酒店、查询当地天气准备行李等等这一系列事情还是很占用时间的。眼下得抓紧时间，不然等到下午可就慌乱了。

    就在王寻寻打开电脑，在出差申请的“目的地”一栏中敲上“上海”两个字时，她忽然停下了动作，因为一句话极速地涌进了她脑子里。

    “如果自己看不清楚，就不要主动去行动，等着事情找到自己，那样就有会有了选择。”

    妈呀，老宋说的这句话神了，还真来了，王寻寻心想。

    在另外一边，挂断了电话的于嫣然一边在脑子里复盘自己刚刚说的话，一边自言自语地分析：“我没说错话吧，应该吧……嗯，应该表现得没什么别扭的吧……嗯，应该就是平时那样。”

    在完成自我分析（或者说“自我说服”）后，于嫣然不禁在心里发起了牢骚：现在的领导也真是新鲜，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自己还不出面，哼……

    牢骚发完之后，于嫣然乖乖地拿出手机，给宋青荥发了信息：“宋总，已经安排王寻寻去上海了……她没多想，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