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陨会做饭这件事，洛原是真不知道，还以为这样的人在生活方面除了精致外，就会和上流社会其他人一样，适配管家、厨师、仆人。
不需要管家里任何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了。
没想到他是独居。
墙中心的展柜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奖杯，黄金的、水晶的，颜色各不相同，给予奖都是星际里数一数二的名誉。
换做一般权贵，肯定会定期清理，或者小心翼翼收藏在书房内，不会像秦陨这样摆着，上面染灰都不问不顾。
秦陨端着两份蛋炒饭出来，香味在空气里飘。
“吃吧。”秦陨抬头，看见洛原站在他的奖杯展示柜边，“有什么好看的。”
洛原：“随便看看。”
秦陨脱下围裙坐下，倒了杯温水，没给洛原倒，心里念叨着快问奖杯的事情，自己可以给他了解自己的机会。
但洛原低头吃了一口饭，真心评价：“好吃。”
秦陨放下水杯。
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他抬手给洛原倒了杯水，两根手指推到他面前，不紧不慢接一句：“厨房还有。”
洛原吃了一半，味道和他记忆里饭店的炒法相同，尤其是新鲜的葱花，那味道更加真实，能把记忆拉很远。
秦陨吃了一勺子，仰头喝水，视线一睨，瞳孔微张，有慌乱地放下水杯。
“……你哭了？”
对面的洛原缓缓回神，刚刚回忆到了自己世界的生活，虽然后半生躺在病床等死，但前半生过得非常不错，组织高额的工资和外出补偿，经常在外游玩的聚会。
以及父母等待他深夜回家的那碗蛋炒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就老了，在他进医院后，他们的白发就更多了，往哪一座，夕阳照在他们脸上，褶皱的笑脸更显疲惫。
洛原也不知道自己哭了。
洛原伸手抹了一下眼泪，一张略带香气的纸巾触碰到脸上。
秦陨带着一包纸巾，给他擦着眼泪，他们的距离不算很近，看得出秦陨在保持距离。
“我没事。”
秦陨听他这么说也不会信，吃个蛋炒饭都要哭，虽然哭得毫无可怜劲，甚至还带着一种沮丧。
要不是秦陨相信自己的厨技，都要认为洛原会两眼失焦是吃中毒了。
“知道你在泥泞星过得不好，现在起码也恢复正常生活了，哭什么？”
不对。
不对。
秦陨死死捏着纸巾。
他和洛原多久没见了，这段时间洛原一直在植物局工作，早吃过饭了，可能以调查林松瑶爱美食的性格，估计没少带着洛原在外面吃饭。
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不应该只是一碗蛋炒饭。
是在难过自己终于关心他了？果然，太忙碌忘记去看他是不对。
洛原喝了大杯水：“我真没事。”
秦陨盯着他的眼神复杂，哭了之后还表现出坚强一面，是想让自己更加内疚？
好吧。
都是自己的错。
“你要是愿意，之后每天可以来我这里吃宵夜。”
洛原拿筷子的手一楞，僵硬着抬头：“上校每天都自己做饭？”
“我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自己做饭早饿死了。”秦陨起身，“一会给你印内部指纹。”
“没，我想你平日那么忙，应该没有时间。”
秦陨坐回原来的位置：“没时间，里德会给我安排。”
洛原若有所思：“里德先生做饭应该不错。”
在战舰上看里德经常往厨房跑，除了工作事件，都会端着一个盘子在走廊走。
“你吃过？”秦陨问，“里德的饭。”
洛原丝毫没有注意秦陨那股冰凉的视线，低头吃了一大口饭：“没有。”
怎么可能给他吃，偶然有人路过跟里德打招呼，他保持优雅动作说要给上校送饭。
洛原在战舰就没吃上饭，林松瑶给他办出院的时候，给他看过病例，高度消耗精力，没有任何进食，全靠身体一管营养液撑着。
洛原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喝过营养液了，可能是晕倒的时候，战舰内部的治疗机器给他灌的吧。
“不要吃里德的东西。”秦陨说，“不健康。”
“……”
一本正经。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洛原感觉秦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提醒离里德远点。
里德不喜欢他，洛原也没必要上赶着跟里德有什么关系。
“我记住了。”
秦陨看他反应平淡放心了，之后还是叫里德不要来家里，免得里德又会给洛原什么好处叫洛原搬走。
“吃好了就回去。”秦陨说，“碗放在那。”
洛原不好意思：“我不着急，洗了碗再走吧。”
秦陨吃了最后一口饭，缓慢咀嚼，放下勺子：“随你。”
洛原收拾好碗进厨房，秦陨的房子比隔壁洛原居住的更大，厨房一应俱全，天花板都是加亮的暖白色。
水槽里是刚刚秦陨炒菜留下的打蛋碗，锅也不脏，不难洗，橱柜里的碗具摆放整齐，所有东西像秦陨本人一样一丝不苟。
秦陨在他洗碗期间，一直坐在沙发上翻书，内容没看进多少，注意力全在洛原的背影上。
厨房是有洗碗机的，洗碗机不在原本摆放的位置。秦陨不喜欢，后来找人置换到了开门的旁边。
他忘了洛原许久不在正常星球活动，可能对于洗碗机一众设施都不认识，本能的进行手洗方式。
他需要提醒吗？
可是洛原在厨房里洗碗的背影，像极了丈夫归家正在收拾的妻子。
“……”
不应该这么想。
秦陨控制不住，甚至期待洛原可以一直在他视野范围里，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共同呼吸。
这样做的话，本人应该不会同意。
秦陨盯着书，回过神，洛原已经出来了。
洛原用纸巾擦手：“我先回去了。”
“等等。”秦陨把书放下，尽量忍住想挽留洛原的冲动，“你还没有录入指纹。”
洛原犹豫了半秒：“不用了吧，之后再来会麻烦上校吧。”
“你要拒绝我？”秦陨捏着他的下巴，将脸往上抬。
洛原和他对视，看见他耳朵边垂下来的白金发丝。秦陨没有把头发绑起来，所有头发散在后背，有部分飘在了一边肩头。
脸上表情再威严，气场再强大，但近距离下，这张脸除了美丽，实在是温柔。
洛原心知秦陨的危险，一旦惹恼之后在星际路多难走可以联想到西游记九九八十一的程度。
“我知道了。”洛原迅速妥协，“在那里录入？”
早答应不就好了？
非要用强硬手段。
秦陨用手表连接门锁，进入脸部认证后，半空里弹出一个巨大的框，框内是密密麻麻内部系统的屏幕。
秦陨对着空气喊了一声：“CC，房屋认证。”
“CC收到。”
屏幕框里自动进入，眨眼间跳转了数百个文件夹，最后打开了房屋认证界面，在秦陨面前也弹出一个格外的指纹屏。
秦陨让出位置：“来。”
洛原上前，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手指摁上屏，眼前大屏进行加载，圈绕了许久显示失败。
洛原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好像不成功。”
“不应该，再来试试。”
秦陨手抓着洛原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往屏幕上放，屏幕再次进行扫描，显示成功了。
“好了。”
秦陨滚了下喉咙，他闻见了洛原头顶洗发露的香味，还有洛原刚刚洗过碗，被凉水冲过的手腕皮肤。
不冷，异常烫，火苗从指腹往上冒，冲击到心脏。
想留下他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怕在跟他接触下去会出事。
“你该走了。”秦陨拉开门，“明天再来吧。”
洛原不明白秦陨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过人家都催了，再不走就不礼貌了。
“晚安，上校。”
秦陨冷硬：“晚安。”
洛原走时把门关上了，秦陨站在原地，手捏住自己的脸，那股热还在撞。
他低头看了一眼裤头，比正常时候不一样的膨胀，显然是这股火冲到了不该去的位置。
幸好走了。
洛原回到家里，换上睡衣倒头就睡。家里的棉被和枕头都是专为人类睡眠设计的，入睡极快。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手表一直震，416一直喊：【宿主，你快醒醒，林松瑶快把你电话打爆了。】
洛原睡眼惺忪起床，洗了把脸，才从手表里点开接听。
“几点了？几点了？你还在睡觉吗？你能不能记住自己是上班人，已经失去自由的权利，马上来上班！”
林松瑶怒吼。
洛原把牙刷往嘴里塞，吐泡沫：“今天没有检查才对。”
“是没有，但三所实验室大早上送来了一颗树，这棵树比我跟你说得那颗死树难度还大，一会要进行内部会议，你敢迟到你就完了。”林松瑶头疼，“我现在还在进行检查，忙得要死，你居然还敢不起床。”
洛原淡定洗牙刷，用帕子洗脸：“我准备出门了。”
林松瑶再次怒吼：“快点！”
洛原穿好衣服，再换好鞋出门。
早晨的空气清新，能闻见一大股花的香气，下了楼，洛原去站牌等悬浮公交。
【宿主，咱们好像迟到很多次了，在这么下去会不会被开除。】
洛原看了一眼手表：“之前不算迟到，但今天算。”
一想到昨天宿主和秦陨待着一个空间里，416就非常无奈，之前还能听见一些对话，现在是连对话听不见了。
416想问，可昨晚宿主太困了，倒头就睡着了。
【那怎么办啊！？对了宿主，彩彩种和暗暗种已经培育完成了。】
这次收货两颗种子，代表洛原将有一段时间不用担心会死，但之后寻找种子需要外出。
短时间内植物局应该不会给他安排。
算了，后面再看吧。
洛原上了悬浮公交，花了几分钟抵达植物局大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应该是开会了，自己去也会被骂，不如先吃饭吧。
他绕到了植物局大楼左侧的街道，要了两个碳烤牛肉饼。
天天来买，卖饼的小年轻认识他：“给，今天多送你一个鸡蛋。”
“谢谢。”
洛原还是多支付了五个银币。
416急死了。
【宿主！我们迟到了！我们迟到了！】
“我知道。”洛原说，“吃饱被骂，可以站久一点。”
416：“……”
宿主怎么越来越没追求了。
扫了脸，进了楼，洛原把包装纸丢在垃圾桶里，看见了大厅中央摆放巨大玻璃框，里面放着一颗几乎枯萎的树，树盘根交错，根部腐烂的腐烂，发黑的发黑。
按照植物局工作手册来说，这种树表面看起来还没死，实际上已经死翘翘了，各方面结合下来像中毒了一样。
洛原目光掠过树伸展的枝丫，细枝丫已经碎得差不多了，粗点的枝丫收缩在一起，纹理上皱巴巴的。
【宿主，这是一颗死树内部树心都死掉了。】
洛原嗯了一声，朝二楼电梯走，摁下上行键，旁边的楼梯响起来杂乱的脚步声。
“你说，植物局能不能解决？这棵树可是没得救了。”
“你管这些干什么，送过来了，签了字，我们就走，就算救不活了，植物局自己想办法，再说，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什么天才植物学者。”
“天才植物学者？你不知道啊，就是一个外太空来的流民……”
洛原听到这里进了电梯。
他能猜到秦陨会用什么方法给自己洗脱嫌疑，没想到会给他按个莫须有的名号。
不过以什么办法洗脱流民身份，都免不了被人说闲话。
这次三所送来的植物，应该是来试探自己的。
洛原叹气。
电梯抵达，植物局六楼的办公室非常安静，大家都去开会了，洛原走了几步发现会议室的门半开着。
林松瑶的声音极大。
“我不同意这次的安排，我申请我来解决。”
“林老师，你说了不算。”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新入职的全权接管，这对他不公平。”林松瑶辩解，“你不服他入职的手段，我可以理解，但是他是联邦副总统签字允诺送来的人，你们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
“林老师。”对方语气相当不善，“我都说了，这只是学习探讨，没有任何个人恩怨。”
“那为什么我不能参与。”
“松瑶。”局长喊住她，“你先冷静。”
林松瑶握拳，拿着手里的杯子走出了会议室，一边用手表给洛原打电话，想提醒今天不要来局里。
电话刚点到界面，她就在会议拐角看见了洛原。
洛原还没喊她，就被扯到了电梯处。
林松瑶抑制声音：“现在回去，这两天不要上班。”
“不好吧 。”
“闭嘴。”林松瑶摁开电梯，摁好楼数，“快走，之后我会联系你。”
洛原的话被挡在电梯门，返回一楼，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打过卡了，今天内部系统会有他的出勤记录。
【宿主……】
“嗯？”
【在你入职期间，我有调查过植物局，因为资料很多，我昨晚进行部分归纳，或许可以帮到你。】
“可以。”
416迅速投放资料，资料展示在洛原面前，内容很直白，能明白植物局的处境。
洛原立在树的玻璃柜边，沉默了许久。
不解决这颗死树的话，好像他和植物局一直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