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他们终于安全到达了安全区。

    防护门缓缓开启，图楠带着一众小弟站在门后，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图楠笑着挥手，大声喊道：“弋哥！”

    然而，二人却没有回应，甚至气氛都显得不太对劲。

    图楠身后的 Beta 和 Alpha 居多，他们发现自己老大旁边还有一位高挑陌生的青年，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在游弋身上。

    游弋感到很不自在，庆幸自己脸上戴着从药房拿出来的口罩，遮挡住了一部分面容。

    解渡眼睛微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图楠见状，连忙改口：“弋哥，解哥！你俩没受伤吧？”

    解渡在一众小弟关怀的眼神下，摊开双手，懒洋洋地说道：“没。”

    “解哥，城防部长找您去一趟。”其中一人说道。

    “什么事？”解渡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太好闻。

    “没说清楚，好像要开个小会吧？”

    “看来不急，急了他就找人亲自来请我，你去给老头交代一声，我回家吃个饭洗个澡再去。”解渡嘱咐道。

    身后安全区的防护门缓缓关闭。

    图楠笑嘻嘻地凑近：“弋哥，我代表南城欢迎你！”

    哈士奇小狗狗笑起来傻萌傻萌的，十分可爱。

    游弋轻笑一声，抬手摸摸小 O 的脑袋。

    他边仰头观察南城的安全区，这里像一个拱形的巨大厂房，共有三层，两旁是集装箱式的房间。中间有一条宽阔的道路，可以过车。房顶每隔十米有一盏太阳灯，路边一群老头老太太带着自家小孩儿挨着墙坐着晒暖。路上经常有供氧的树形机器人来回溜达。

    配置和北城大差不差。

    只不过，北城神引会独大，居民不会像南城的人们这般悠哉悠哉地晒暖，而是有空就聚在一起神神叨叨地唱圣歌。

    解渡以前没少说他是邪教，也因为游弋出身神引会，而带有色眼镜看他。

    游弋对此也很无奈，但他也无法改变解渡的看法，只能任由他去。

    不过，经过这次的经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解渡侧目看向游弋，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猜你这会儿最想洗澡换干净衣服吧？”解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他不知道游弋会作何反应。

    游弋毫不犹豫地回应道：“麻烦你指一下公共浴室在哪里。”

    听到游弋的回答，解渡心中涌起一股失落感。

    好好好，这没良心的兔子。他就只是提了一嘴洗掉标记的事情，这人现在就直接划清界限。解渡实在想不通，自己就那么招他烦吗？

    “解渡？”游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解渡心里发闷，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去我家，公共浴室不适合你。”

    一个长相出众的 Alpha，并且带有赤狐标记，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知道他和谁有关系。

    南城居民和解渡的想法差不多，他们厌恶动不动就给别人洗脑的神引会。

    游弋没再抗拒，只是简单地回应道：“好。”

    游弋的顺从让解渡心里舒坦不少。

    “第二排左边三楼 306 就是我家。”解渡感觉自己多余说这么一句。

    他心里清楚，恐怕以后这小白兔不会再来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游弋却认真地回答道：“嗯，记住了。”

    游弋的认真让解渡心中微微一动，他不知道游弋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期待。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在前边带路的狐狸，短短几分钟，从受气的小媳妇模样，变为嘴角上扬犹如春风拂面的新郎官。那模样，仿佛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解哥回来了！”

    “解哥。”

    路上不断有人热情地打招呼。

    解渡微微颔首回应着众人。

    迎面走来四五个 Alpha，其中还有剃了头发变成光头的何溏。

    解渡挑眉，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干什么去？”

    何溏简短地回答道：“无烟烧烤店，他们请客。”

    他身旁几个 Alpha 勾肩搭背，其中就有小弟雷子。这人是个 Beta，人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不过心肠好，还很聪明。

    雷子一眼就发现解渡和游弋之间的气氛变了，不像前两日说个话都像是在调情。

    舒雷爽朗一笑，说道：“解哥，一会儿换完衣服带着弋哥一起来吧，喝两杯！”

    解渡仔细一想，屋里估计没吃的，便暂时没拒绝，说道：“你们先去。”

    “成，你一定要带弋哥来啊！”

    等到几人走远，游弋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他开口问道：“他信佛，还超度异种，现在光头和尚也吃肉？”

    解渡听了这话，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回答道：“何溏可不是和尚，他只是信佛而已。至于剃光头嘛，那是因为他天生自来卷。”

    游弋听后，在脑海中努力脑补了片刻。然而，他见到何溏的时候，何溏的头发并不是很长，所以无论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来何溏留长头发会是什么样子，脑补最终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又问道：“他留头发很丑？”

    “那倒不是。”解渡在家门口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何溏的头发卷得有些离谱，要是留长了，就像是爆炸头一样，走在路上那可十分惹眼。他自己也觉得不太方便，所以干脆就剃成了”

    游弋跟着解渡走进屋里。

    “你随便坐。”解渡说完，便径直往卧室走去。

    游弋觉得自己身上脏得很，索性就站着，开始仔细观察解渡的屋子。

    这屋子比较空阔，客厅里只有沙发和茶几，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一般来说，安全区只是个临时住处，确实没必要装饰得太复杂。毕竟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人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着各种危险和变化，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所以，简单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解渡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身新的衣服和内裤，连鞋袜也给准备妥当。

    这个平时不正经的人，突然这般正经还贴心，游弋有些不太适应。

    “你去吧，我联系小宋，找他预约洗标记的时间。”解渡心里倏地空落落的。

    游弋接过衣服，他那蓝灰色的眸认真看一个人时，显得柔软又深情。

    解渡清楚，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浴室里，游弋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

    他闭上眼，某人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脑海中。甚至沐浴露的香味，都掩盖不住那伏特加酒香。

    “仅仅四天，会分不开？”游弋烦躁得不行，想调个凉水冷静一下。

    却听门外解渡的声音传进来：“等会儿出来把感冒药喝了，你声音不对。”

    游弋没有回应。

    解渡知道他听见了，便从浴室门口离开。

    透过磨砂玻璃，游弋最终还是看了一眼，那道模糊到极致的身影。

    明明互相讨厌，可现在能洗标记了，心底却莫名不舒服。信息素带给二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轮流洗完澡，解渡出来时，小白兔正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感冒冲剂。

    “衣服大了？”解渡问道。

    游弋晃荡两下宽敞的袖子，“很大，这件衣服你穿上也宽松吧？”

    解渡嘴角微扬：“是，买错了码，只有这一身没穿过，其他衣服就算洗了，也有我的味道。”

    听到这句，游弋抿了口冲剂，说：“你应该清楚，标记洗掉之前，我会很愿意接受你的信息素。”

    解渡半晌没回神，发现他发丝滴着水珠，便拿自己肩膀搭着的毛巾帮他擦了擦。

    解渡弯着腰，游弋是坐着的，目光对视，不可避免。

    游弋并没有要挑逗他的意思。

    但是越是这样，解渡愈发不淡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洗标记之前，随时给你我的信息素。”

    游弋勾唇轻笑：“我自己有，不缺。”

    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让解渡心中一紧。

    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游弋的拒绝，心里会有一丝失落。也许是习惯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联系，如今即将断开，让他有些不舍。

    解渡看着游弋，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而游弋却只是平静地喝着感冒冲剂，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不等解渡再次自己把自己气成河豚，房门被人敲响。

    解渡只能无奈地去开门。

    迎面对上一只小奶团，球球被掐着腋下举起来，面对着他。

    球球可爱一笑：“解哥哥，抱抱。”

    袁续探头进来，说道：“解哥，球球一直哭着要找你和游弋，我和萧蛟就把他送过来了。”

    “你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特别难伺候，必须要喝到奶，要不然就不吃饭，我一个黄花大小伙实在哄不了啊……”

    解渡没好气地说道：“我特么也还是一朵黄花！”说完，解渡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球球伸出小手，没有得到回应，非常委屈。

    “抱，他，吧。”萧蛟突然出现，那慢悠悠的语气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解渡服了：“你是尸体，不是鬼，求你下次走路发出点人的动静。”

    萧蛟缓慢点头，像是被人按下 0.5 倍速，从口袋里拿东西也磨磨蹭蹭。

    解渡眼神复杂，只能接过奶团子。

    袁续揉揉胳膊：“我的天，这个小孩儿有点沉，我胳膊都酸的……”

    球球嘟起小嘴，怀里还抱着图楠送给他的纽扣娃娃。

    “球球不胖，球球长得高高的。”

    解渡噗嗤乐出声，捏他脸蛋。

    “萧蛟，自己去社区医院申请血袋，省得讲起话来像个结巴。”

    萧蛟缓慢点头，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从口袋里拿东西也磨磨蹭蹭的。

    解渡感受到游弋的气息靠近，转身把孩子递给他。

    看到他们头发还湿着，衣服也换了。

    袁续指着他俩，“你、你俩？”

    “结、结巴什么？”解渡轻啧一声，“别乱想，你弋哥只是来借用浴室。”

    袁续长哦一声，忍不住笑：“好，我懂我懂。”

    解渡满意点头，心中暗道孺子可教也……

    “哎对了！”袁续转头就把他卖了。“弋哥，你是不知道，以前解哥说过，但凡有味儿的 Alpha 和 Omega 都不能进他屋。”

    游弋：“洁癖？”

    袁续：“那倒也不是，像他这种的 Alpha，领地意识超强，不允许别人留下气味儿。”

    “以前我们开小会时候，都是去雷子家开的，A 和 O 都必须喷阻隔剂，人家图图身上的格桑花甜丝丝的，他还闻不惯。”

    游弋这才知道，原来图楠的信息素不是糖果，而是开在佛寺的格桑花。

    解渡眼尾斜睨他，“袁续？”

    Enigma 确实不喜欢 A 和 O 的味道，除非能遇到特别喜欢的气味儿，否则一点都闻不了。

    袁续笑了笑，立即伸手做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好了。”萧蛟慢吞吞道，“拿，出来了，解哥，签字……”

    解渡展开血袋申请书，转身进屋里找笔。

    萧蛟又低下头，慢慢整理自己没有熨烫平的衣摆，忽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寻着视线，微微睁大眼睛和游弋对视。

    游弋确实有些好奇。

    萧蛟实在太神秘了，特别是他眉心的疮痂。

    “你是 Omega？”游弋问。

    萧蛟木讷地上下晃动脑袋。

    小白兔更加奇怪。那一日在房车，包括在大外甥家里。他只闻到大外甥和图楠的少许信息素，以及何溏这个 Alpha 的。唯独面前像机器人的萧蛟……

    袁续歪头问：“弋哥是不是好奇为什么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游弋实在不想那么八卦。

    球球戳戳他脸颊，“哥哥眼睛真漂亮。”

    游弋抓下他的小手，小奶团子咯咯一笑，撒着娇往他肩窝里埋。

    “萧蛟的信息素是枯萎月季，月季香很淡，带有一抹苦涩。”袁续摸摸萧蛟脑袋。

    “蛟蛟觉得大家不喜欢这种味道，每天会定时定点给自己喷阻隔剂。”

    枯萎月季，被折断的月季。落在枯叶里，失去生命和原有光泽，一点一点，变得干枯。

    游弋却有自己的见解，说：“很好闻，苦涩里有一抹沉淀后的馥郁香气，这是新鲜月季没有的。”

    萧蛟愣了愣，眼底有点点亮光浮动。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夸过自己。

    “我算是发现了，但凡是个 Omega，你都要哄一哄。”解渡把申请表递回去，撵人走。

    游弋又把球球转移到他怀里。

    “只有你会觉得是在哄人，我在你这里，被定义为中央空调？”

    解渡抱着娃，往前一步。

    嘴角微弯，问：“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游弋背靠门板，神色懒散：“枯萎的月季像是干花，和新鲜月季的味道不一样。”

    解渡又问：“你喜欢？”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等待着一个重要的答案。

    游弋缓缓说道：“挺喜欢，不论是图楠的格桑花，还是萧蛟的枯萎月季，以及你大外甥的糖果气息，都不错。”

    解渡听着，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好。挺好。说这么多就是没夸自己。

    果然，得到了就是墙上蚊子血，路边臭狗屎。

    解渡在心中暗自嘀咕着，他本以为游弋会对自己的信息素也有所评价，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好。可游弋却仿佛完全忽略了他，这让解渡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游弋心中是否真的毫无特别之处。

    解渡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