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
路雁生脚步迈上楼道的一瞬，狗叫声便如雷震响。
吠声回响在楼梯间，教人灵魂都要发颤。
路雁生不敢停，大步流星向楼上跨去。
“汪！汪汪！”
各色电子犬挣脱禁锢，直追路雁生上楼。
恕看见木月萍焦急得打转，拼命的想护住路雁生。
路雁生一刻都不敢停，脚步踏得飞快，想将身后的咆哮甩开。
快些……再快些！
跑到六楼，就安全了。
离开他们的防护区，就安全了。
路雁生几乎要栽倒在阶梯上。
可身后恶犬越来越近，她一刻也不敢停。
汗水滴在地面，路雁生连呼吸都来不及。
当血红“6”映入眼帘时，她想也不想，往前扑去。
可狗这回却没有停下。
“汪！汪汪汪！”
路雁生几乎脱力，四肢发软地直起身，惊恐地回头。
一只崭新的黑犬向她扑来。
一口钢牙泛着冷光，森寒又骇人。
木月萍扑在路雁生身前，双手抬起，挡在她身前。
“叮！”
一道雪亮的防护罩亮起，挡住了黑犬。
路雁生缩在角落，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屏障。
“木婆？”
【叮！】
【半神异能已收录】
【木月萍：四级守护，雪屏】
【评级：D】
【消耗：5积分】
【冷却：10分钟】
系统陡然亮起，积分降到了15。
恕看着木月萍越发淡化的虚影，皱了皱眉。
那黑犬攻不破雪屏，却安静下来，走到楼梯口坐下，静静看着路雁生。
电子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另一头连接的屏幕上，正清晰地呈现着楼梯中的情况。
画面灰蒙蒙的，一个瘦小的女孩被防护罩护着，唯有一双黄眼睛亮得刺目。
“看吧。”一个男人收起酒杯，“我就说欣欣他们不会说谎，觉醒了。”
“这个异能，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另一名穿着正装的中年女子皱眉，“她不是说有火吗？”
“双形态吧。”男人不以为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里苍白的脸，“明天带来测一下不就行了。”
“让她进队，那些家伙还不得炸锅？”女人解开外套，怀里的名牌掉了出来。
行动部，A区，荣康。
男人摇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A区的觉醒者太少，徐聪又废了，队里再组不齐，下个月没人出去，光靠内城发的那点物资可撑不了两天。”
荣康叹息，走到吧台边上，取下酒瓶。
“打个电话给救救，队里要来新人了。”
“狗撤了吧，别吓她了。”
“狗都怕的丫头，怎么指望她出城？”
“总有个过程。”
……
楼道里，路雁生一动也不敢动，隔着雪屏与黑犬不知对峙了多久，直到冷汗浸透衣裳，冰得她发颤。
“呜……”
黑犬歪歪脑袋，眼中红光褪去。
追击模式取消。
路雁生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
“呼——”
黑犬转身下楼，路雁生颤着手撑地，想要爬起来。
【叮！任务一即将失效，请送葬人注意进度】
恕看着半透明的木月萍，陈述道：“她要消失了。”
“好。”
路雁生应声，无力地点点头，往楼上爬上去。
水泥楼道里，恕低看着路雁生与木月萍并行的身影。
像黑夜中的两个游魂，互相依存。
路雁生麻木地抓着栏杆，一节一节往上踏去。
当“21”再次进入视线时，路雁生几乎有些恍惚了。
她近乎是飘进走廊里，去碰那扇虚掩的门。
铁门被推开，哐当一声撞在一旁木柜上。
路雁生看着沙发上的木月萍，忽然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扶着木柜，从里面抽出拖鞋，颤抖着换上。
她靠近沙发，跪下身，轻轻抱住那具已经冰凉的躯体，头埋在她的怀中，许久不言。
月光被天穹挡住，21楼没有电，黑得让人窒息。
“路雁生。”
恕忽然出声，看着站在书柜边上的木月萍，“她让你去书柜那。”
路雁生眼睫颤动，睁开眼，回头看向书柜方向。
一边桌上，二人合照散着微光。
她声音嘶哑：“是遗愿吗？”
恕沉默不语。
路雁生爬起来，走到桌边，打开书柜。
入目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铁盒。
“让你平时多读点书，偏不听！”
恕忽然能听见木月萍的声音。
老太太的身影靠在路雁生边上，数落不停：“想给你留点东西都废这么大劲才找到！”
可这番话传不进路雁生的耳朵里。
她把手掌按在铁盒表面的晶屏上。
“咔！”
掌纹解锁，铁盒自动弹开。
路雁生回到木月萍身边。
她坐下身，将铁盒放在膝上。
一颗晶球升起，全息影像展露在眼前。
木月萍就活生生地坐在那里。
路雁生食指微动，却没有伸手。
“小路啊……”
光芒中的木月萍笑眯眯的，还对着影像机理了理白发。
“怎么样，漂亮吧，我都好久没用这古董了。”
一瞬间，路雁生眼里闪起泪光，却想起木月萍还在一边看着。
她仓惶低下头，不敢抹眼泪。
“我要死啦！”
光影里的木月萍笑得洒脱：“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路雁生抿着唇，抬头望向木月萍，已是满脸泪光。
她神情悲戚，张张唇，想说什么，却无语凝噎。
木月萍望着虚空，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笑。
“都说我老婆子晚节不保，但我却觉得，我这一生，也就这两年真的开心过。”
“顺风顺水一辈子，被安排了一辈子，被利用了一辈子……”
“临到要死了，在这高楼上，碰到你这丫头，逗我生气，逗我笑，也算我老婆子运气好了。”
“小路，木婆很感谢你，但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怕太肉麻，更怕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很爱你。”
“我老婆子活了七十多年，爱过恨过，争过抢过，输过也赢过，活也活够了，死而无憾。”
“可你不一样，你还小，前途无量，不能像我老婆子一样，躲在这高楼上。”
“你要往前跑。”
……
投影里，木月萍板着脸鼓励路雁生：“别像个孬种！”
“永不后退，这才是你路雁生。”
路雁生哽咽起来。
只觉着有一只手在撕扯她的心。
木月萍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啊，这辈子圆满了，也没什么遗愿。”
“就希望你好好的，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做想做的，说想说的。”
“路雁生，要开开心心的，听到没有！”
路雁生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
豆大的泪珠自指间、面颊坠落，一颗一颗砸在地面，耳边嗡鸣不断，几乎要盖过木月萍的语音。
木月萍没想到路雁生会哭得这么厉害，她手足无措地跪下身，想替她擦脸。
“我还给你留了礼物呢……哭什么……别难过啊……”
恕皱眉，飘到铁盒边上，想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子。”木月萍皱眉，盯着恕，“你是不是能跟她讲话？”
恕一怔：“你能看见我？”
“打进门起我就注意到你了。”木月萍虚搂着路雁生，“缠着她做什么呢。”
恕心知她是把自己当成鬼了。
他摇头：“我不是鬼，没有恶意。”
木月萍上下打量他一眼，许久后，才道：“帮我劝劝她呗，别哭了，这么哭下去，容易伤着自己。”
恕沉默。
木月萍当他不知道怎么说：“你让她看看盒子里装的什么，她就能开心起来了。”
恕道：“她哭，不是因为不开心。”
如果只是为了不开心就要哭的话，路雁生早就成泪人了。
“她舍不得你。”
木月萍罕见地安静下来。
她靠着路雁生，过了好久，才道：“我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路雁生回过身，抱着木月萍的尸身。
客厅里，两个鬼魂一样的虚影就这样飘在半空，看着路雁生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也罢。”木月萍摇摇头，“哭一场也好，哭过，睡一觉，就能抬头往前走了。”
恕无声，调出系统。
浅蓝的界面冰冷无情。
【任务进度：0】
可路雁生已经哭昏过去了。
恕一时愁眉不展，想施法把路雁生叫醒。
“小子。”木月萍忽然出声，“你能帮我把的尸体烧了吗？”
恕看向木月萍，那道身影已经淡到近乎虚无。
木月萍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我要消失了。”
“不能让这丫头抱着尸体睡觉。”
“会生病……”
木月萍的话还没说完，身影便消散了。
恕看着任务界面灰下去，皱眉。
【任务失效】
路雁生还抱着木月萍睡得香甜。
恕纠结许久，还是抬起手，将木月萍的的尸身移开。
罢了，左右任务失败了。
“欻——”
烈焰燃起，木月萍的银发被火焰卷起，身躯逐渐消散在火中。
恕握拳，火焰愈深，木月萍身上忽然浮起金光。
星星点点。
那是路雁生的泪。
恕望着木月萍的周身，金光熠熠，群星缠绕。
是神力。
路雁生面庞上的泪水浮起，升入空中。
室内越来越多的金光闪耀，汇聚、盘旋。
恕召出系统。
看着点点金光融入左上进度条。
任务栏再度亮起。
【任务一：进度0】
【进度1】
【进度2】
【进度3】
……
当路雁生再次睁眼时。
窗外阳光正好，投入室内，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
【叮！任务一已完成！】
【恭喜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