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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信号。
萩原研二真的有点意外,他没想到从地下室出来之后也一点点信号都没有,不禁让人怀疑起现在身处的这个仓库是否也位于几十米深的地底,而建造这种仓库又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搜索引擎没法用,联系外界更是不可能,萩原研二只能暂时先编辑几条正在缓冲的信息,等下一到有信号的地方就可以发送出去。然后他思考了几秒,又捏着晕过去的人的食指把手机密码改了。最后心满意足地把强行征用的他人手机放在衣兜。
这一层没有监控——意料之中,两位门外汉被叫过来守在门口就是只起到监视的作用,如果有监控这两人的作用就可以完全省略,给萩原研二的密室逃脱加大难度。如果有人在监控那头看着,搞不好在看到他逃出来的时候就会响起警报,最后局面也许会发展成武装冲突,而没有武装的他就会成为被冲突的对象。
环视四周,这层比刚刚的地下室像仓库得多,足够大,层高也合适,侧边还有几排垒放整齐的箱子,大门开在朝南的方向,似乎是刷卡或者刷脸的门禁,后面也许是通往上层的电梯?萩原研二没急着往那边走,因为电梯里就必然有监控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他就会立刻遭到绑架者的围追堵截。时间有限,他决定先在安全的地方找到东西防身顺便探索一下这间仓库,看看有没有绑架者的信息。
这个仓库就已经让萩原研二足够摸不着头脑了。萩原研二往有货物的那一侧走,思考现在的处境。他本以为他会在某栋废弃居民楼的地下室,这才是普通绑架犯会选择的绑架地点,即使在地下室找到了火药与碳化钙结晶,他也没有料到绑架者的体量会这样大。而且面前的门禁也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印象深刻的样子,那么应该在是某个大型一点的企业才对。
所以他现在需要重新评估这名绑架者的身份了,他曾经惹过这样的势力吗?不可能吧,他明明和合作伙伴的关系都超好。
思考间萩原研二已经走到了木箱旁边。他抬头,瞳孔骤然紧缩,看见木箱角落黑色的乌鸦标识——
怪不得那个门禁足够眼熟,他后知后觉地骂了一句,是上次去芝加哥的研究院,组织最机密的地方,门和锁层层叠叠。那里也用的是这种门禁。
有点不妙。萩原研二想,被这个小小的标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绑架者是组织的人?他如果知道我是去救松田阵平的,也许会去查这名警察,那么我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有没有连累其他人?绑架者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拿出手机重新编辑了发给降谷零的短信,视线在旁边的工作台划过,拿起工具堆里的起子和撬棍。他现在已经决定先从这里杀出去再说了,那么最好拿一柄防身的武器,撬棍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带着走总没错的。但是在走之前,公安警察萩原研二还得撬开这些木箱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真希望是热武器或者雷/管——他叹口气,把美好希望压下去。因为撬棍伸进缝隙之后他听见了玻璃瓶碰撞的声响,随着他使力,似乎有瓶子碎裂开来。
紧接着他闻到混合着医用酒精味道的特殊甜味,很熟悉,熟悉到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
他闻过这个味道,几天之前才闻过。南欧有几个国家为了选票,放开了某几种药品的使用,而这种在北美地下猖獗流通的家伙就是其中的一种。当时格兰菲迪在地中海和某个国家的家族产业谈合作,在发现对方把用药当成消遣之后微笑着拒绝了对方的晚宴邀请,从此礼貌拒绝对方递来的所有入口的饮食。
正是眼前这种东西,标签上紫色警戒带底下是Methadone Hydrochloride,盐酸美/沙酮。萩原研二看着木箱里面堆砌整齐的棕色玻璃小瓶,脸色铁青,这种强管制精神药物在日本几乎完全禁用,这批药物到底是从哪里入境的?组织的手为什么会伸到致幻剂类药物上?
他用手指抹了一点液体揉搓,药剂呈现出异常的粘稠度,在手指间拉出淡粉色的粘稠细丝。这和他见过的标准美/沙酮制剂明显不同——正常的口服溶液应该是透明无色的,也绝没有这样粘稠。这批药被人为改变过性状,可能拥有了什么更强力的效果,然后在这里垒成行列,等待被售卖到某家某户。
真恶心。
萩原研二嫌恶地甩掉手上的液体,决定把这件事也写进给降谷零的短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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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下停顿,然后电话铃声也响起,苏格兰没说完的话有被堵回了肚子。他皱眉,看了看手机,陌生号码的来点锲而不舍,而短信也是这个号码发过来的,苏格兰点开,内容是“格兰菲迪”。
于是他接通了电话。
一开始是完全安静的,电话那边没有传来问候,这边的苏格兰也颇有耐心地等待对方先开口,于是长久的沉默充斥了电话线路,听筒两边的两个人沉静地呼吸着,苏格兰几乎能感觉到诸伏景光在旁边越来越疑惑的视线。最后还是打来电话那人先沉不住气,叫出了这边人的代号。
“苏格兰。”对面这样说。
是没听过的男性声音,叫他的代号用的是英语,有明显的美西口音。没有喊出两人的名字而是选择了代号,那这次应该和松田阵平那边没什么牵扯,更有可能是两人在组织树的敌,而且听语气更像是他自己的仇家而非格兰菲迪的。
所以这家伙又是绑架了格兰菲迪来找他的?这些人有完没完?苏格兰到底在他们心里是什么形象啊,到处救人的超人吗?而且他作为苏格兰的行踪有这么隐蔽吗,为什么不直接冲着他来?
一阵烦躁之中,苏格兰应答的语气不算好。“是我,”他说,没有加上惯常的敬语,也没有迁就对方的习惯而把语言转成英语,只是简单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么我也应该做出自我介绍,”他说,“你可以叫我阿尔伯特,即使也许你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是普拉米亚小姐的那位神秘合作者。”苏格兰说,往门边走了两步,因为普拉米亚在发觉他正和谁通话之后开始呜呜地乱叫起来。“你和格兰菲迪有一些私仇?别指望我去救他。”他说,“我和他的关系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电话那边的男人又在笑了,笑得很奇怪,让苏格兰在疑惑之中渐渐升起了一阵无名火。“哦,不,我和格兰菲迪先生没什么仇怨,准确地来说,直到刚刚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之后,我们之间任何仇恨都没有了。”他笑着说,“而你,苏格兰——我今天刚刚知道你的名字,于是没忍住,决定向你问声好。”
“我们之间有些问题要解决。”那个男人说,“虽然不是今天。”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留下被谜语糊了一脸的苏格兰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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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撬棍别在腰后,又在工作台上的杂物箱里翻翻找找,翻出几只未开封的一次性口罩来。萩原研二撕开一只戴上,又撕下另一只口罩上挂耳的弹力绳绑成一个小圈,把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然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紧赶几步回到他刚刚从地下室上来的地方,搜遍晕倒那人的全身,试图找出一张ID卡用来刷开门禁。
这家伙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衣兜,就是刚刚萩原研二翻出手机的地方,除了几张卡片还有几张餐巾纸和一串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一张看起来是全家福的照片。萩原研二赶时间,没仔细看。他把那几张卡片拿在手里,指望里面有他想找的东西。
他没有找到。
那叠卡片是纸质名片,每一张上面都是相同的名字和个人信息,意味着这叠名片确实属于晕倒的这个人。但是萩原研二没来及思考这件事,他的视线完全被名片上印着的公司名字吸引住,一时间无法呼吸。一年前的某些记忆一下子涌进他的脑海——那是他第一次和苏格兰见面,也是格兰菲迪拿到代号之后的首个任务——
名片上印着田中商社。
萩原研二一下子就明白了到底是谁绑架了他,又为什么把他扔在了地下室。然后他想起自己被收走的手机——他本来足够自信里面什么也没有,因为格兰菲迪确实把所以涉及某些秘密和重要资料的东西都保存在了另一些地方。但是萩原研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相册,一年之前他保存了一些东西,此后一直没有找到理由删除,于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微妙原因,这个本来不算涉密的视频就一直留在了他的手机里面。
那是苏格兰狙杀约书亚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