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

    安可和杨楚天是中学同学,这也是她能接近对方大搞八卦还能四肢健全的最大原因。

    桌上的茶壶不见了,不知何时变成了咖啡壶,手边还有切割的恰到好处小糖块,糖块表面雕刻着精美的埃及风格浮雕。

    谈话也算宾主尽欢,奇怪店铺里的两个人都对安可的故事保持了莫大兴趣。

    “这么说,这个叫杨楚天的家伙在日记里提到过这个店铺啊?”女店员易蓝直挺挺趴在安可对面,将手里的话梅一颗颗丢尽自己的嘴巴里。“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顾客啊?”

    “噗!”安可差点把喝进嘴巴的饮料喷出来,“就是那个杨楚天!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哪个?”

    “就是,富可敌国的新一代亚洲商王!还能有谁!”

    “没听说过。”又一颗话梅在人类口腔粉身碎骨。

    安可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开什么玩笑!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他的新闻!”

    “对这种小人物没兴趣,完全没兴趣。”易蓝耸耸肩。“你说那日记是啥时候的?七年前?”

    小人物!安可恨恨想。那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简直不叫人了还!

    “七年前,确实有一个顾客叫杨楚天。”混血帅哥从屏风后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档案之类的。“我还记得,挺热血一个男孩子。的确聪明。”

    “七年前你就在?”安可又一次受到了惊吓,“童工啊?“这个被称为老板的男子看起来绝对不超过23岁,七年前,那不就是个小屁孩吗!还好意思称杨楚天为”男孩子“……真是……

    帅哥笑笑,没回答,“说来,小姐您找这个干什么?“

    安可沉默了半晌。

    帅哥耸耸肩,自顾自翻看着那一厚沓档案,“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就算你是为他而来,消费还是算你自己的哦。”

    “那么,”安可问,“杨楚天来这里的时候,是来干什么呢?”

    帅哥露出职业微笑,展示着自己完美无暇的亮白牙齿,“呵呵,只是存了点小东西哦。”

    然后故作神秘地咳了一下,“不过,我们要为自己的客户保密哦。”

    “切,保密个鬼,”易蓝抢过自己老板手里的档案,嚼着话梅翻来翻去,“我看看,呦,不就是一点善良吗?”

    “嗯?”安可石化中。“善良?你是说善良?”

    混血帅哥看着易蓝咬牙切齿,“哎,我们是在做生意啊!这个月已经亏本不少了!要说的话好歹先来张订单吧!”

    易蓝撇撇嘴,“开什么玩笑!我们亏本还不是因为你私自给素不相识的小鬼换了完整的灵魂!灵魂啊,那玩意长期缺货,你还随便就出手!”

    “喂喂,最开始不是是你觉得缺了半个灵魂变痴呆的小孩很可怜才决定的吗?”针锋相对继续中。

    “咦,决定权可在店长您手里啊?”易蓝马上换了嘴脸,眼镜后面的眼睛明显眯成了一条缝。

    帅哥店长忍无可忍,“哼哼,解雇你的权利也在我手里!”

    易蓝终于无可奈何,对安可做了鬼脸,“我支持你啊!店长就交给你了!”

    “罢了罢了,搞得我像个坏人……”帅哥长叹一声,坐在了安可对面(之前安可完全没发现对面还有椅子),“说吧,什么事?”

    安可呢?哦,她在深呼吸。

    回到公司,安可开始拼命地处理自己堆积下来的文件。就算是助理的助理,安可照样忙的死去活来。杨楚天公司的原则之一,就是绝对不浪费任何一个拿着工资还能活动四肢的生物。公司里有个传说,杨楚天公司的退休员工必须每天抽出时间去搞宣传,否则退休金都要打折扣——哪怕只是在家里阳台上大喊公司的名称。

    安可不禁会想,这样的公司,这种效率,不成功才是奇怪了。杨楚天自己就是典型的拼命三郎,只用十几年时间就成为亚洲巨富,可想而知这家伙疯狂到什么程度。安可一直怀疑杨楚天的大脑里装着两个CPU日日夜夜超负荷运转。哦不,时代变了,四核手机都遍地都是了,那家伙一定有8个cpu才说的过去!

    安可拼命的结果,就是直接被请到了到了杨楚天的办公室。

    “这个月,你一个人就完成了一半以上的工作。”杨楚天微笑着举着一张印满貌似无比复杂深奥的图表的纸,“我很满意。”

    安可点头哈腰,暗自痛骂那群看起来忙的死去活来的同事和专家,真会装样子,搞得人还以为自己干的是最少的。

    “不过真没想到,以发掘犯罪证据见长,解救无数无辜人的安可小姐,居然会屈尊到我们公司来做法律咨询助理。”杨楚天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事实证明你的能力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如果你真心实意想为我们公司效力,我不会亏待你,你马上就能得到升迁。”

    安可突然觉得房间里的冷气有点太过,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上来。

    “不过,如果你还要继续偷看我的机密文件,”杨楚天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安小姐,我相信你不会猜不出有什么后果。”

    安可悚然。她仔细看着杨楚天那好象面具一样凝固的微笑神情,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杨楚天,你变了。”

    高档书桌后坐着的男子笑了——不是那种几乎机械化的假笑,“变了吗?”

    “人都是会变的。”安可几乎就要在对方坚不可摧的神情里放弃阵地。

    “比如说我?”

    “那时候的杨楚天,一直光明磊落,不会威胁别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勇气忽然抬头,安可脱口而出,同时后悔自己约束不住的心直口快。

    杨楚天还是默默看着安可。表情,神色,姿势,乃至身上衣服的一个褶皱都没变化,安可还是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安可,我现在还是一样。没有威胁你。“杨楚天摆出一个苦笑,”没人喜欢被人调查,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我完全可以上诉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可是我没有。我知道,不管你想查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相信我——你了解我对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经商,我们是一样的。“

    “是啊。我了解你。“安可也笑了,”不过,那只是过去的你。我说了,你变了。“

    杨楚天摊开双手,“那就继续吧。看看你能查出什么。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没有拿出证据,走上法庭的会是谁?“

    安可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失望,“你知道吗?最开始介入调查的时候,我是想证明,你是无罪的。我曾一直相信你……还有你的信念。”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前,安可回头看了男子一眼,杨楚天一动不动望着窗外,眼神黯淡,一点没有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影子。

    安可在办公室翻箱倒柜,还时不时抬头看看那扇紧闭的门有没有什么异样——就算门是从里面反锁了的。

    一边翻一边自己嘟囔:姓杨的,既然“调查”你的办公室是不行的,翻翻你秘书的办公室总是可以的吧?话说秘书就是老总的左臂右膊,翻腾翻腾总是有点眉目的嘛。

    “哼哼,姓杨的,本小姐要你好看……”安可满头大汗的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怀抱着搜刮出来大批可能有线索的文件,抬头之后视线直逼内门,呼,还好,还安安静静的没变化,没有人来。

    “嗯嗯,终于找到你了。”

    安可吓的魂飞魄散。

    好吧,如果是你在一个密闭的只能出不能进的空间里听到了不属于你的第二个神秘声音,你也会像安可一样猛然之间心跳勇创新高。

    安可抱着必死的决心转过头去,一个黑衣女人一边猛擦手里的一副啤酒瓶眼镜,一边呲嘴向安可笑,“可找了我半天。”

    “死易蓝!你吓死我了!”安可几乎就要流下面条状的泪水了。

    没错,这个擦眼镜的女人,就是“最佳替代品”商店里的唯一一个店员。

    “呵呵。”易蓝重新带好眼镜,笑容更加灿烂,“真是的,进来的时候撞了一下,眼镜都撞坏了,穿墙术退步成这样,回去那老家伙又要骂我了。”

    “嗯嗯,”安可继续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战利品,“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嗯?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猛地抬头,看着这个门窗还完美无缺的全方位密封空间,极度惊愕,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就这样。”易蓝完全不顾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径自走向墙壁,走进墙壁,消失于墙壁,整个过程行如流水,连打个马赛克的时间都没有。

    安可顿时觉得,自己最近果然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等这个事结束了,一定要去好好放松一下。这种幻觉再出现几次,搞不好就是一个心肌梗塞。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易蓝大小姐再次从墙那边晃晃悠悠地穿回来。

    “嗯嗯。很奇怪吗?”易蓝的笑容带着十足的幸灾乐祸,“其实没什么的,其实穿墙术也很纠结的……穿来穿去的,每次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也是很烦恼的。看着那些豆腐渣工程,我那个痛心疾首啊!还有一次,那个老家伙追捕一个变态杀人犯……喂喂,安可,你还好吧?”

    安可发出痛苦的呻吟。“你们,这算是什么?”

    “来帮你啊!”易蓝拍拍胸膛,“我们老板对人类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女人!怎么说他也是一只公的麽——”

    安可的大脑也超负荷运转了。运转结果明显有点傻,“你们,店长,不是人?”

    “那种想死都死不了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咱们这种劣质生物呢。”易蓝干脆坐在大椅子上,一份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说人类是劣质生物么……但是这个很拽很骄傲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但是,安可还是抓住了重点,这个视天下围墙为无物的少女,怎么说起码是个人类。既然是人,那就没什么了。于是安可的大条神经和能杀死猫的好奇心同时澎湃汹涌起来,“诶,你刚才说那个老家伙追杀一个变态杀人犯?老家伙是?”

    “除了我们店长还能有谁。”易蓝也是谈兴昂然,“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那个贻害万年的饕鶗给干掉了,哼,谁叫他享受了我们的服务还不付钱!然后我们就找他杀掉的人的尸体,哦,饕鶗都是有收集人体的爱好的……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我穿墙一看——那个变态,他居然把尸体砌在了墙壁里面!你说恶心不恶心?”

    安可终于拿出了一个职业律师兼侦探的专业素质来。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果然变态,前几年我也接手过这样的连环谋杀案,凶手行凶之后就会将尸体以及作案工具全部砌进墙里,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经过对变态杀人的剖析,易蓝来了兴致更加滔滔不绝。两人你来我往聊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聊了很久很久,安可突然蹦了起来,哀嚎道:“惨了惨了!我把时间忘了!那个美女秘书早该回来了!她一定是看门被反锁了,向杨楚天汇报去了……”

    “不会的。她还没找到门呢。”易蓝继续眉飞色舞。

    “你……干了什么?”经过了穿墙术的洗礼,安可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实质。

    “没干什么。她只不过会每次踏进办公室的门,就会发现自己走进女盥洗室罢了。直到她忍不住发飙把镜子什么的给砸坏了……不过还是精神崩溃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易蓝可爱地摸摸下巴。

    安可呆掉了。

    易蓝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说来,安大律师跑到杨楚天秘书的办公室来做什么?”

    安可支支吾吾,“恩,找点东西……”

    “杨楚天犯罪的证据么?”易蓝的神情总归有点严肃起来。

    “也许吧……”安可耸耸肩。“与其说是犯罪的证据,不如说是一种直感吧……”

    “女人的第六感么。”易蓝挤眉弄眼,“难道你对这个姓杨的心生情愫,因为不忍心看到他深陷罪恶的泥淖,不惜……”

    “扑哧。”果然女人的本性都是八卦的,安可赶紧打断她,“打住!我说了,你们的店我消费不起,什么十几年的青春就免谈。”

    “看你也是个穷酸样子。”易蓝叹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猛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好歹也算月入几万的高薪白领吧,“我也是出来跑个外卖,帮一个印度的鬼佬收拾收拾残局。路过此处,看到高楼之上黑云重重,楼管大神印堂发黑气血不通一脸便秘之色,估计三月之内必有大乱……”

    “什么黑云重重。”安可往外一瞅,明明万里晴空。双子楼外墙的玻璃锃光瓦亮,倒映着护城河秀丽的风景。

    “本来是块风水宝地,都能搞成这个样子。”易蓝摇头叹气,“隔着几里路都能闻见铜臭味。那个杨什么果然不是好东西。可惜没人帮他买单,估计死后只能下十八层地狱,被拔舌油炸剥皮分尸水煮蒸馏碾压践踏……”

    安可打了个寒战,依旧犀利地指出了易蓝的本意,“你不就是想推销你们的业务吗。可是!我是!绝对!不会!买单的!!”

    “我做主打七折!”

    安可坚贞不屈地表达了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仅剩不多硕果仅存)青春年华的决心。易蓝愁眉苦脸地呻吟,“本来是大生意啊。好吧,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出于职业道德奉劝你最好早点离开这地方,黑云压城城欲摧呐。”

    “老板,又在睡觉!”

    易蓝推门而入,一眼看见自家帅哥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瞌睡,一只肥头大耳的花斑鹦鹉亭亭玉立在混血男子的头顶,还金鸡独立状。

    “公主,赶紧下来。”易蓝挥手赶走鹦鹉,肥鸟扑棱棱地飞上了货架,傲慢地学舌,“丑女人!丑女人!”

    帅哥老板揉了揉眼睛,“年纪大了,难免总是想睡。让你调查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恩,兰屿市的灰雾的源头的确在那座楼上。照我们人类贪欲的膨胀速度,大概就是那个客户的问题吧。我觉得吧,那个律师是个关键人物。”

    “不是。”店长摸摸下巴,“人类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虽然是初恋,显然还没到能甘心付账的程度啊。诶,不是说女人都忘不了初恋吗?”

    “那是男人。”过了半晌易蓝才抓住了重点,嘴巴张的老大,“天哪,不是吧,还真是这么老土的理由啊。她居然喜欢那个人渣!而且!老板!你又偷窥人心了!”

    “人渣!人渣!”货架上的鹦鹉得意洋洋起来,“伯爵也是人渣!”

    易蓝哈哈大笑,指着自家老板的鼻子附和鹦鹉,“你看你养的笨鸟都敢骂你。”鹦鹉更加得意,“丑女人!丑女人!易蓝是个丑女人!”

    剧情瞬间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易蓝上跳下窜殴打鹦鹉。店长从货架上取下来一只玻璃瓶子,瓶子用木塞密封,瓶身上画着符咒,“典当东西的赎金可是很贵的呢。什么时候取回来呢?”

    “不放弃所有权的话,也没办法卖出去赚钱啊。”店长将瓶子放回去,若有所思地狡黠一笑,“不过,超出时限的话,卖出去也没关系吧?”

    阳光从窗子投下,照耀着瓶子里浅蓝色的雾气。用胶带纸随意贴在瓶口的纸片被鹦鹉飞过的气流掀起,露出潦草的少年字迹,“杨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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