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爱人。
他叫周潮声。
……
他不爱我。
……
我想我们是爱过的。
我二十一的时候遇见他。
从那时开始，就爱上了。
许是两情相悦，许是戏子弄非。
我不知道。
但确确实实的，是我先爱上他的。
我太傻了。
……
他向我表白的那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
那天，他把我约到天台。
我看到他。
他单膝下跪，对我说：“严肆，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形容不上来当时的情绪。
半晌，我听到我说：“好。”
风很暖。
那句话太轻了，很快就消散了。
……
太傻了。
……
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他天天去我家，站在楼下，等着我。
日复一日。
后来，他自己创业。
我跟家里闹掰，只为给他钱。
现在想来，也只有一个“傻”字。
……
他创业成功了。
有了很多钱。
那时，他对我说：“以后我的钱只给你花。”
我应下。
许是当时太年轻，什么承诺都敢下。
……
我开了一家花店，名字叫“生肆”。
……
那样甜蜜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生活慢慢变得平淡。
一切都变了。
……
有一段时间，他好几天都没回家。
刚开始我没觉得奇怪。
他很忙，有时是会不回家。
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给我发了一个地址。
他说他看到了舟潮生。
我有点不信，便去了。
……
在门口，我碰见了我那个朋友。
他神色很奇怪，有些怜悯的看着我，没说话。
我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示意我看里面。
我没反应过来。
一转头，倏然愣住了。
那个辉煌的大厅里，舟潮生正和一个女人跳舞。
他脸上有笑容，是我很久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站在那聚光灯下，是那么般配。
窗户映出我的脸。
那一刻，我多狼狈。
……
我明明可以进去逼问他。
但我没有。
我不想让他难堪。
我给他打去电话。
熟悉的铃声传来。
我才是难堪的那一个。
……
他没接。
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接。
……
朋友上来安慰我。
却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哭了。
……
他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
半晌，我听他说：“别哭了。”
……
那天，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
晚上回到家，我给他发了信息。
问他在哪。
他没回，我给他打去了电话。
他接了。
我尽量带着笑意，问：“你在哪？”
“公司。”他说，冷冷的。
我内心苦笑。
又问道：“干嘛呢？”
“有事？”他反问。
“没有，”我说，“我想你了。”
那边静了几秒。
我听到他说：“我忙完就回去。”
电话挂了。
我靠在沙发上，想起刚在一起时他说的：
“我会永远陪着你。”
多讽刺。
我想。
……
第二天晚上，他回来了。
满身酒气。
我把他抬回家里，放在沙发上。
正准备走，他却拉住了我。
我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感情。
他说：“老婆。”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句。
这个他很久没有叫过的称呼。
“嗯，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便准备去厨房。
刚走了两步，我听到他说；
“你会一直爱我的对不对？”
我道：“嗯。”
他没再说话。
半晌，我轻轻道：“会爱的……”
不知道说给我自己还是说给他。
……
我离不开他。
除了他身边，我无处可去。
……
后来，他连家也不怎么回了。
只留我一个人。
……
我病了。
胃癌晚期。
我快死了。
……
确诊的那天，我很平静。
医生一脸同情的看着我。
她说：“这个好好治，还是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
我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不用了，”我说，“麻烦您了。”
她有些错愕，还想在劝两句。
我说：“我没家人，也没钱。”
她愣住了。
我逃了。
……
我不准备和舟潮生说。
没什么可说的。
……
但我想再见见他。
在我死之前。
让他陪陪我。
……
我去了公司。
前台早就换人了。
我很久没来公司了，他们不认识我。
不让我进。
我自讨没趣。
也没给舟潮生打电话。
便准备走。
“严哥？”
我回过头，是舟潮生的助理——小林。
我见是他，便停下脚步。
“您来找舟总吗?”
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我说：“嗯。”
他领着我上了电梯。
把我领到舟潮生的办公室。
“您都好久没来了。”他说，“舟总最近老是生气，怎么回事啊？”
我甚至没他见到舟潮生的次数的多，怎么能知道。
便说：“不知道。”
小林是个聪明人，见我不想说也没有追问。
他给我倒上茶水，我道了谢。
他关上门。
我一瞥，瞥到角落里一束枯了不知道多久的花。
我走过去，拿起来。
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我之前给他的。
之前，我总是给他带花。
几乎每天不重样。
而这束，不知是多久以前的。
……
原来，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过了。
……
他来了。
依旧是之前那样。
他看见我，有些惊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没说话，就看着他。
他有些不耐烦，正准备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你之前说的‘要陪我一辈子’还算数吗？”
他愣住了，很久没有说话。
“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说，“舟潮生，我想你了。”
他又愣住了。
“潮生，”我抬起头看他，“你还爱我吗？”
“要是你还爱我的话，就回家看看吧。”
我没有等他的回答，匆忙的逃走了。
……
中午回家，突然就止不住的吐血，吐了半天。
止不住的难受。
……
晚上，我吃了药，做了一大桌子菜。
坐在餐桌上。
我觉得他会来。
不知道为什么。
……
晚上九点，他回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见他进来，笑笑：“回来了。”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当初，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他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坐下。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看到顺着他的目光，一如当年。
良久，我说：“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他没动，似乎在挣扎。
见他这样，我其实已经猜到了。
“先吃饭，”我说，“别的一会儿再说。”
他终是拿起了筷子，和我吃完了饭。
……
我把他带到阳台。
我看看天，今天没有星星。
“舟潮生，”我说，“要是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别瞎说。”他道。
我心想没瞎说，就是快死了。
“那你会开心吗？”我问。
他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半晌，我听到他说：
“不会……”
是吗？
我不信。
……
我缠了他这么多年。
他肯定烦死我了。
……
但我还是希望我死了之后。
他能记得我。
……
他走了。
什么也没再说。
也没拿出那份准备好的东西。
……
难受。
想死。
……
这几天吃不下去东西。
吃了就吐。
……
瘦了好多。
……
还好他不爱我了。
不然会心疼的。
会吓到他的。
……
今天天气不错，出了门。
我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
像个粽子。
……
天气很暖和。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见到几天这样的太阳。
突然想起。
我小时候的梦想。
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环游全世界。
现在想来，真的离我太远了。
……
爱我的人、我爱的人。
都被我弄丢了。
我笨死了。
还是早点死了吧。
……
在小区里转悠。
花店已经被我关了好久了。
准备卖了。
给自己凑个棺材钱。
……
那个人说以后的钱都要给我。
现在呢？
太傻了。
……
打了车。
去了他向我表白的地方。
……
费了好大劲才爬上楼顶。
累得差点摔倒。
下午的太阳和那天的很像。
……
不知道怎么了。
我想他了。
我想让他陪陪我。
哪怕最后一分钟。
……
我坐在那个围栏边。
看着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
晃的我想哭。
……
怎么就不爱了呢？
我做错了吗？
……
我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泪倾袭而下。
……
晚上回到家。
又想他了。
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
……
我打开手机，找到和他的聊天界面。
划拉了半天才找到一条语音。
我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吃饭了吗？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饭？你是不是不听话？”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曾经肆意浪费，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有多珍贵。
我往上翻了翻，又点开一条。
“老婆，我想你了，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起不来。”
“我爱你，记得想我。”
曾经毫不珍惜的东西，现在求不来了。
……
我真的好想他。
我想吃他做的饭。
想让他在我身边。
……
这要是一场梦就好了。
他还爱我，就好了。
……
对不起啊。
是我的错。
我没珍惜。
……
如果再说一句爱你。
你会答应吗？
……
难受。
想早点死。
但不舍得。
一想到他还在那里。
就不舍得。
……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
突然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费死劲的从床上爬起来。
出去买了菜。
给他做了他之前最爱吃的炖排骨。
……
他没把我拉黑。
但我发消息他也不回。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但我想发。
我想存着点念想。
……
突然想起我妈之前说的。
她说：“爱一个人不可能一生都一样的。”
小时候不懂。
现在不想懂。
……
但我好像做到了。
我马上要死了。
却还是爱他。
……
他不爱我。
七年之痒。
……
又去了公司。
其实离上次去没多长时间
……
前台的人这次没拦我。
应该是谁告诉她们了。
一想到这个，我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
我还是舟潮生的爱人。
仅此而已。
就够了。
……
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忙。
我敲门。
他说：“进。”
我进去。
他抬头看了一下。
随即愣住了。
半晌，我听到他说：“你怎么来了？”
我笑笑：“给你送饭。”
他愣了愣，随即道：“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饭？”
我没答，只是笑道：“尝尝吧，你最爱吃的炖排骨。”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他坐下，我打开饭盒，递到他面前。
因为是初秋，这几天又冷。
所以我捂的严实，他也没看出什么。
我看着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饭。
突然生出一种眷恋的感觉。
我有那么一瞬间突然不想死了。
我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也挺好的。
可我不知道能再看几眼。
……
窗外的枝被吹得摇摇晃晃，几片叶子落下地，飘飘散散。
……
是我上赶着爱他。
我贱。
贱死了。
……
他问我：“为什么裹得那么严实？”
我说：“冷。”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面前的那碗排骨。
我就那样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吃完。
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
我笑着。
尽管很难看。
他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事就不能来了？”
他没说话。
我笑笑。
他突然有事。
去开会了。
走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那双深沉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不明的意义。
我看着他转过身。
看着他往远走的身影。
我说：“舟潮生，我永远爱你。”
不会辜负你。
不会抛弃你。
不会怨恨你。
不会不爱你。
尽管我已经要死了。
……
我爱你。
但匆忙离去的你不会知道。
而已坠深夜的我不会告诉你。
……
突然想起当年结婚的时候。
那天阳光正好。
我看到他从远处走来。
脸上挂着笑。
那大概是我短短一生中。
最炙热、留恋的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