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响起阵阵雷声,不一会儿他们的头顶上就已经乌云密布。江姚暗道倒霉,她好不容易才把申屠御搬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外面又是万里晴天。
江姚又走下马车去,草地变为了宫墙,一排排宫女太监走出来,看起来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申屠御从她身后走下马车,当她回头时发现,申屠御还不到她腰处,发现江姚盯着他看,还别开头去不让她看。
“等我回来。”他对江姚道。
于是,江姚就看着小小的他努力像个大人模样,被宫女太监围拥着走向深宫中。
江姚直接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申屠御还没有回来,她下了马车四处闲逛,好在没人值守,不然她肯定已经被赶出去了。
江姚盯着一个石像看了许久,上面刻的是皇帝登基时的模样,江姚手抚上石像想感受上面的纹路,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得收回了手。
“你是何人?在此处作甚?”
江姚见是名女官,毕恭毕敬道,“禀大人,我是申屠公子的侍卫,故在此等候。”
女官没多说什么,临走前还叮嘱江姚,“这宫院太大,可别走失了路。”
江姚看不清她脸的轮廓,只莫名觉得她身上有种熟悉感。
申屠御最后是由太监抱着出来的,江姚一脸懵地接过,心想“不会刚才还好好的,你们带进去就把他搞死了吧?”
申屠御在她怀里,眼睛只能微张开个小缝,见是她,虚弱无力地道,“江姚,我们走吧。”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江姚还是抱着他上了马车,她有一米六五,这个时候的申屠御长到她腰处的话可能就一米二左右,一米二左右的孩子抱起来居然那么轻。
等上了马车,江姚才发现她的裙摆已经被染了一片红,她知道肯定不是她的血。她放下申屠御,寻找伤口,这才发现他衣摆下的两只手腕血流不止。
江姚急得吼出来,“你让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不要紧的,死不了。”申屠御侧躺下,他看见她发丝垂落,他看见她眼里的不忍与担忧......
江姚看着渐渐没了生息的申屠御,静静地靠坐在一旁,她在等,等下一个梦境开始。
“啾啾、啾啾...”一只白眼画眉鸟飞在烈天顶蓬上,不停叫着。江姚来开帘子,灼白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当她再度回身时,申屠御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她走下马车,收回烈天,这才发现她又回到了岳珊城里。她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可仍未寻得申屠御。
不知不觉中她已走到流烛司大门前,见无人值守,她走了进去。
流烛司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看见,她走入勤来院中,试探着喊了一声,“施姐,施姐?”无人回应。
“施姐也不在,现在还是在申屠御梦里吗?”
思及此,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她,她低头一看,一只带着红纹的狸花小猫,“荔枝!”江姚欣喜无比地抱起它,可它轻轻一跃,就从她怀里跳脱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院子外走去了。
“荔枝。”江姚追上去。上次杀了荔枝的家人,又弄丢了它,她一直心怀愧疚。
荔枝在一座看起来荒旧了很久的院里前停下,江姚抬头看不见牌匾,和那个人的院子如出一辙。
她推门而入,便看见申屠御头发散落,穿着一身白衣靠睡在交椅上。
江姚心想,找了你半天结果你就在这里睡觉。她弯腰寻找着荔枝,准备让荔枝把它吵醒,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再看见荔枝。
“奇怪了。”
申屠御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做什么?”
江姚转过身去,俯视着他道,“现在到哪里了,怎么这里都没有人?”
“你忘了,这里是我的梦,我想让它有人就有人,我想让它无人就无人。”申屠御的目光涣散,不知看向何处,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可突然间就从墙角里走出来无数个人。
江姚呼吸一滞,她看见了冷向彤和李冲,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人。
看着申屠御一脸决然,她就知道,他又在寻死了。
“申屠御,你枉为流烛司少主,竟欺骗了我们这么久,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
一剑飞来,直击他心口。
“不可以!”江姚扑过去,她抓住了剑刃,她以为自己成功阻挡了这一剑,可转瞬间她看见申屠御嘴角渗血,再往他身上看去,剑尖已然刺破他胸膛。
“申屠御,你一定要这般自暴自弃吗?”
申屠御不语,只是笑着看她。他一笑,嘴角就有更多的血留出来,在他扭曲的脸上徒增妖魅之色。
江姚拔出插在他心口的剑,扔了出去,“你看清楚,这里没有人想杀你。”
话音刚落,身后的冷向彤将一枚骨针射在了她的右臂上,“嘶,真的很疼啊!”她看了眼,申屠御身上有三颗,他却能一声不吭。
“疼就让开,不要和我站在一起。”
江姚张开双臂,整个人挡在他身前,“不要,我说了这里没人会杀你。”
又是一枚骨针定在她的脊梁骨处,似有千军万马在她身上奔腾而过,踩碎了她身上所有的骨头,她一口血气瞬间上涌,止不住吐出来,“你对自己真狠啊。”
申屠御忍不住吼她道,“让开。”
“我不。”她执拗道。
身后是“万箭齐发”,江姚听见了不同武器迸发而来的声响,她所幸不管了,闭上了眼。
而后,她被人拉进了怀里,逆转了身位,她来不及反应,有什么物体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听见自己的血液往外流的声音,不对,不止她一个人的。
她疼得只能小声地说话,“我们一定要这么惨嘛。”
申屠御只发了嗯的一声,江姚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努力在他耳边说着话,“回到有你母亲在的那个梦里。”怕他听不见,她又重复了一遍。
刹那间,江姚觉得天昏地暗,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江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欣喜地想,太好了看来已经出去了吗?
当申屠御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时,她顿觉不妙。
“你在傻笑什么?”
江姚蓦地起身,“这是在哪儿?”
“我家。”
“我怎么会睡在这儿?”
“因为你累了。”
江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还是那身儒裙,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血迹,得亏在梦里,不然她这身早不知邋遢成什么样了。
门被突然打开,走进来位急冲冲的少女,少女对着申屠御撒娇道,“哥哥,小花不见了,快陪我去找吧。”
江姚愣坐在床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看见了沈小姐。
申屠休看了过来,歪着头笑道,“哥哥,你这里居然有女人。”
申屠御冷冷道,“小花没有丢,你去厨房看看。”
申屠休抱着他的手臂继续撒娇道,“你陪我去嘛,你陪我去嘛。”
申屠御推开她的手,拒绝道,“我不陪你去了,母亲若看见,你会受罚。”
申屠休皱着小脸,佯装生气,“哥哥,莫不是你有了女人,就不想管我这个妹妹了吧。”说完还瞪了江姚一眼。
“行了,你先出去。”申屠御把她带了出去,然后将门也给关上了,任申屠休在外面无论怎么喊,他都不理。
江姚趁此从床上下来,她走到申屠御旁边,问道,“你妹妹姓沈?”
“她叫申屠休,沈戚与是她另一个名字。”
江姚大彻大悟,难怪秦塑说申屠一家低调,就是顶着另一个名字兴风作浪欺压百姓的这种低调,那个面具男也是毫不讲理,还有眼前这个申屠御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家里怎么能出三个奇葩呢?
又想到这个梦里第一次出现的人是他妹妹,江姚道,“你别告诉我这个梦里,是你妹妹要杀你吧。”
“……”
纵使申屠御才紧紧关上了房门,屋外一阵强风不断袭来,房门再次大开,迎风走来的是他的母亲手里抱着他奄奄一息的妹妹。
“申屠御,救你妹妹,我不会再奢求你做什么。”
风吹得江姚睁不开眼睛,她说道,“你妹妹怎么了,为什么让你救她?”她一把抓住申屠御的手臂,“你不会又要去献血吧?”
“她为了救她的猫掉进了池水。每一次她要找猫我都和她一起去,可就那一次我拒绝了她。”
申屠御不顾江姚阻拦,朝着他的母亲和妹妹走过去。
那申屠休脸色惨白躺在妇人怀里,看起来已经死了,他要怎么救人啊,“喂,你别去啊。”
他的母亲手里有一柄短刃,他俯身从她手里拿走,而后面无表情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
江姚手急眼快,抓住了他的伤口处,迅速抬高他的手臂,大声喊道,“你能不能不要再伤害你的儿子了,你女儿的命是命,你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的血只能留存在他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他不会再去找犭也狼。”
妇人一脸惊惧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那个爱管闲事的人。”
“你!”妇人被气得哑口无言。
江姚一看着申屠御就来气道,“还有你,都在梦里了,你能不能硬气点,不要怂。”
江姚看着他的眼睛,像被吸进去了一般,周遭没有风声,没有妇人,没有申屠休,江姚摇了摇脑袋,她又身处了在了一片茫茫无涯的雪地里。
他们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申屠御的手还被她抓着,可并没有血顺着手臂留下来。江姚放开他的手道,“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你说到了犭也狼。”申屠御道。
“你是不是听岔了,我说的是你不会去找啊。”江姚扶额。
“......”
又来到这里,少不了一场打杀。江姚将烈天变成马车,又对他道,“走吧,这样更快些。我知道在哪里了。”
“我们一开始来到雪地的时候,你怎么没用?”
“……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