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已经慢慢熟悉了工作内容和环境，许姐对她似乎也没有最初那么高冷了。

    何简星看过周藤穿那双鞋，问她怎么又去买了，周藤含糊说找到卡了，何简星说这就对了嘛。又夸很漂亮，但周藤只穿了一次又收起来了，觉得不习惯。

    上了班发现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忙，每个人都是分板块分区域，做的事情比较固定，周藤被许姐安排熟悉公司的自媒体平台网页设计，宣传图册，以及对接的一些媒体报道等等，同时也负责一点简单的运营内容。

    陈空照旧忙，但周藤已经不用再给他发定位了。

    打了个哈欠，发现部门里的几个领导似乎去开了个会，回来的时候群里通知有个项目需要做个宣传片，分配给了三组，也就是沈亦欣那组，但是又说大家如果有想法也可以加入。

    这后一句是在说场面话，上面已经分配好了，况且都是分组的，没有人会越过自己组长去加入别的组做项目。

    何简星刚好也在手机上悄悄跟她吐槽这事，又说感觉这个项目蛮重要的，周藤看上面的一些资料，想了想记得上次陈空在家里开会好像有提到这个。

    周藤抿了抿唇，虽然这事她不会参与，但还是下载了那些资料看。

    每周的时间变得很快，一转眼就又周五了，周藤看着电脑上的日历，出神地看了很久。

    下班的铃声响起，何简星拍她，“回去吗？”

    她们工作日住在申请的临时员工宿舍，周末还是回学校，暂时没有租房子，陈空把云湾附近的房子钥匙给周藤了，但是周藤一直没过去，事实上陈空也没去住过几次，他习惯回华府公寓。

    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周藤知道他这段时间应该很忙，收拾了东西说：“走吧。”

    要下楼时候正好沈亦欣和一个同事从拐弯处过来，她看见周藤，又看了一眼何简星，微微挑眉，踩着高跟鞋走了。

    何简星在后面皱眉，小声说她背的是爱马仕吧，周藤没注意，就说应该吧，何简星想了想说：“我怎么感觉她对你有点……敌意。”

    何简星是猜想这人是不是喜欢陈总啊，女生的直觉其实很准，几个眼神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她选择委婉地问周藤。

    周藤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周藤回了华府公寓，晚上躺在床上，捏着自己腕上的手串来回转，但是睡不着，想着或许该去找一下凯瑞医生，从褚月白离开开始她的病似乎就有隐隐发作的迹象。

    但又想着再说吧，不想去。

    理智没有赢过她心底的抗拒，周藤伸手把陈空的衣服拽过来放在枕头上，然后埋进去闭着眼睛。

    她醒的很早，睁眼时候觉得似乎是睡了，但又没睡似的。

    回了几条消息她就在楼下来回走，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感觉，最后肚子叫了才简单做了点东西吃。

    坐在飘窗上看书，很久才翻过一页，注意力没办法集中，直到中午她有点困意，又回去睡觉，一直睡到了下午，陈空给她打电话也没有接到，她打过去，又没人接。

    应该是在忙吧。

    但是很快电话又响了，周藤以为是陈空打过来，直接就按了接听。

    “喂？周藤？”

    周藤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看了眼号码，然后缓慢地又贴回到耳边，“季青……”

    “周藤，我们见一面好吗？”

    周藤很犹豫，她刚想说什么，便听见那边的人说：是跟周叔叔的事情有关，你见我一面吧，周藤。”

    这最后叫她的一声沉重又无奈，周藤的表情变得很茫然，她沉默很久，说：“好。”

    陈空捏了捏眉心，齐岱显然有点忐忑不安，在他办公室很不习惯的样子，陈空似乎也在犹豫，最后还是把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去查。”

    齐岱看了一眼资料上的女孩，向来没有什么波动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惊讶，然后很快掩下，应声出去了。

    陈空拿起手机看见了打过来的电话，他先打开了一个软件，然后看着那上面的定位皱了皱眉。

    电话打过去，周藤很磨蹭地接了，陈空问她在哪里。

    周藤说……在公寓呢。

    陈空半晌没说话，周藤轻轻叫了他一声，陈空说要开会了，晚上再说。

    周藤应声，她捏着手机进到楼下的旋转门，袁季青在一楼看见她时几乎是直接朝她扑过来抱住了她。

    周藤抬起手，拍了拍他，然后分开距离，看着他，扯出了一点笑说：“怎么感觉你长高了？”

    袁季青都不知怎么接她这寒暄的话，心里悲伤也沉重，他带周藤上二楼，说点了她爱吃的菜。

    包厢里很安静，周藤食不知味，只吃了一点，然后问：“你电话里说我爸的事情，是什么事？”

    袁季青咬牙，他问：“你就不怕我是为了要见你才那么说的？”

    周藤说：“你不会的。”

    袁季青手心按着额头，喉咙艰涩的滑动，然后睁眼看向周藤，“你有没有想过周叔叔当时下了班为什么身上还带着枪呢？”

    周藤沉沉呼吸，“……不是有任务才特批的吗？”

    袁季青说：“是，有任务可以特批申请携带枪支，但偏偏就在这时候发生劫匪案，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周藤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袁季青放缓了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对周藤的伤害一样，他轻声说：“我那时候有听见我爸和周叔打电话，让他暂时不要查了，具体是什么我没有听清，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可是后来，很快就出事了。”

    周藤大脑几乎是空白了，她听见自己问：“什么案子？是什么案子？”

    袁季青皱眉，“藤藤，你别着急，我已经在局里实习了，我会想办法查的。”

    周藤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你都能知道我爸的死有蹊跷，为什么当时没有查下去？为什么还要认定他不该轻易射杀那个劫匪？”

    当时周藤去局里质问，为什么要认定周诚言不该轻易射杀劫匪，为什么不给他请功，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但是局里的一位领导出面。

    他一身警服那样让人窒息，看着周藤说：他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下楼接他，当时开枪是怕劫匪冲出去误伤了你，我们都没有立场批评他的选择，但这不符合他作为一名警察的职业道德。

    周藤苍白的脸上全都是痛苦和绝望。

    袁季青按住她的手，“藤藤，你冷静一点，这个案子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但当时这么做也是对家属的一种保护，如果即刻就查下去你肯定也会有危险。”

    周藤落了泪，袁季青也红了眼，他说：”所以，藤藤，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去责怪自己好不好。”

    周藤觉得很累，她想回去了，她没有回答袁季青，应付着就站起来要走了。

    袁季青拿着放在包厢里的东西追出去，叫住她，“藤藤。”

    周藤转身的同时一楼的旋转门转动着。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处，袁季青快步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很小但很精致的蛋糕，还有一个礼物，“藤藤，你……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收下吧好吗？我一直想给你补一个生日。”

    周藤的手很重，怎么都抬不起来，袁季青把东西强塞给她，“收下吧，我送你回去，你等我一下。”

    周藤皱眉，想说不用，但袁季青已经回包厢里拿外套和手机去了，没有给周藤拒绝的余地。

    周藤叹了口气，不经意转身，却霎时浑身僵硬，她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不知道陈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站在一楼，静静地看着她，周藤下楼朝着他走过去，她心里一团乱麻似的，走到他面前，却连说话都不会了。

    陈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向下看着她手里的蛋糕和礼物。

    周藤想解释，陈空拉着她从侧面的门直接出去，他开车很快，一路上都不说话，车里的气压低的可怕。

    周藤的手机响，但是她不敢接，只是按掉后回了个消息。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手里竟还一直拿着那些东西，直到关门的声音把她惊醒。

    临近傍晚，屋里昏暗。

    陈空站在玄关处。

    周藤有一点看不清陈空的表情，但是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周藤道歉：“对不起。”

    但她说完这一句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又说：“他只是我的朋友，真的只是朋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陈空问：“还有吗？”

    周藤觉得大脑空白，她的病，终于还是发作了，她觉得连呼吸都那样困难，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皱眉，心在发颤。

    放在柜上的电话又响，周藤缓慢地，本能地看了一眼，其实根本没有意识自己在做什么。

    砰地一声，门关上。

    周藤听到了，但是却无法作出任何反应，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她的意识重新回归时陈空已经不在了，她自己却躲在了桌子下面。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