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还能有哪方面?”他又拐弯抹角,“你希望我问你哪方面?”

    “挺多方面的。”

    王逸然也不急着回答,镇定自若,直视他眼里的审视:“人是群居动物,脱离不了众生,在家是一种身份,在外又是另一种身份。”

    “我总要先问清楚。”

    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浅不易见的黠笑:“不然也怕回答不出,大人希望我说出的那个身份。”

    回应方式与他一模一样。

    陆景冥也不恼,绕有耐心道:“我自然希望你能说出在外的身份。”

    言罢,有些厌极她的仿效,打开一扇天窗说亮话:“比如,你是否跟我一样?”

    跟他一样?

    王逸然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她原以为,他想试探她是不是妖,未曾想,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一身份,反而以为她修仙。

    大抵是因为她使用过禁术,携伤回府,所以他将她视成了不平凡的人。

    可真要如此,又有点奇怪。

    她都使用过禁术了,他就没怀疑过她是盘生崖上的那个妖怪吗?莫不是以为她死透了,所以不会回来寻仇?

    想法真难看透。

    王逸然含糊不清:“我跟大人不一样,我实力不比大人。”

    这话答得极好。

    答的他没了脾气。

    陆景冥笑了笑,没再多问别的,鉴于她也算诚实了一回,决定先放过她,让她好好喘口气:“无需与我对比,我能理解你。”

    听上去就好善良的一个人。

    要不是知道他干过的勾当,王逸然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多谢大人的理解。”

    “不用谢。”他淡然回应。

    两人再无言,期间一位官员走上前,倾身朝陆景冥说了几句话,他听后,便将两颗妖丹递给她,起身离开了河边。

    王逸然没有正眼看他,目光自始至终都粘在妖丹上,被茶杯残渣扎伤过的手微微颤抖,她捧着这两颗宝物,激动到忘记了呼吸。

    仅她可见的艳红气息,再一次以丝丝缕缕的形态,连至她的心脉。

    两处裂有伤口的地方逐渐产生起共鸣,这共鸣弱如游丝,仿佛带了点怨念之气。

    她只当它在责怪她来迟。

    来不及安抚它之际,她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将妖丹安置回体。

    正常情况下,妖丹不能离体太久,否则力量减半,气息变弱,会难以回归主人身体,重新发挥原本的效力。

    半月过去,这东西已然像个将死之人,奄奄一息,估计难再恢复鲜活的生机。

    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却遇上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陆景冥给她妖丹,是让她暂为保管,这东西还要还回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遗弃妖丹,突然恢复身份,哪一种都不好处理。

    真是烦人。

    只能看,不能行动。

    王逸然苦恼地叹了口气,抬眼茫然地望向河上,扫视人群一圈,无意与一双眸子对视上。

    是顾释。

    碰上这人准没好事。

    她赶忙看向别处,余光瞥见徐颂的身影,内心有些不安,果然,这穿着朝服的官员朝她走来:“姑娘,左丞相叫你过去一趟。”

    “我……”

    她想拒绝,但她的身份不够格。

    于是无奈:“我知道了,这就去。”

    说着快速将妖丹塞进乾坤袋,跟在徐颂身后,礼貌道:“大人。”

    “来了?”顾封舟揣着答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名唤王复笙。”

    “复笙?哪个复?哪个笙?”

    “往复的复,笙箫的笙。”

    “哦~”顾封舟刻意咬重那个词,“我还以为是死而复生的复生呢。”

    说着,抬起右手仔细摸着她的脸,溢满笑意的眼底藏着厌恶之意:“想来以你这等容貌,应当很难死,毕竟世人都怜香惜玉。”

    王逸然浑身不自在,抿紧唇,对他的抚摸很是抵触,这人总是脸上带笑,看似和善,实则似条温和,又毫无攻击倾向的毒蛇。

    一举一动皆像裹满了砒霜的白糖,剧毒无比。

    “看看吧,看看这河里有什么好东西。”顾封舟收回手,垂眸瞥了一眼她腰间佩挂的乾坤袋,好心道,“你最好站远些,到时风不平浪不静,容易误伤你。”

    “嗯,多谢大人提醒。”

    碍于其他人都没有后退,她退了会像个贪生怕死的异类。

    王逸然表面上点了点头,只移了几步,跟顾释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静静看着李初泯。

    鉴于没有人证物证,这位御史大夫只能先从河里遗留的气息查起。

    他将灵力聚于掌间,一张飘扬在空中的本命符随之出现,而后飞离他的手心,扑进河里。

    原本平静无波的郜都河在这一刻沸腾,咕噜咕噜冒起热泡。

    沉进河里的符纸沉寂半响,唰的一声飞出水底,抖落水珠,纸身未湿分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一生二,由二生三……

    三千张符纸呈飓风席卷之势,聚集腾飞,卷起河水发出哗啦啦的清响。

    众人目不转睛望着这一震撼之景。

    水瀑横跨河中,日光照耀下,一道色彩明艳的长虹弯身隐现其中,莹透的圆润水珠,如一颗颗闪着晶光的宝石,溅飞在眼前。

    稍具观赏性的液.体落在众人脸上,为他们增添了几分温暖。见普通人完全不受影响,王逸然默默忍下了脸上灼热的痛感。

    她有些不解,与妖力相克的灵力,为何会对失去妖丹的她起作用?

    难道,是因为乾坤袋里有妖丹,所以那些附带了灵力的水,将她视成了妖怪?

    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说的过去。

    她抬手抹掉了脸上腐蚀性极强的水,想后退几步离岸边远点,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还不等她回头看去,那只手的主人已然趁乱将她推入了水中。

    扑通一声!

    河里溅起了大水花。

    众人一愣,纷纷回过神,循声去找身边失踪的人,各位同僚都在,唯有一位同僚手下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儿,徐颂连忙朝河上喊:“李御史!有人落水了!先暂停施法吧!”

    “法术一经使出就不能随意收回!”李初泯咬牙切齿,“轻则自伤,重则暴毙,你们现在叫停是想害死老子不成?!”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要继续,等落水那人死了我们也得受牵连啊!”

    “闭嘴!不能停就是不能停!”

    众人嘴里哎呀几句,着急地开始踱步,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别人都能安然无恙,独她一个人掉进河里。

    失足也不是这样失的!

    她死没事,等她的主人回来看不见人,那才叫有事!

    溅起的水花快速平息下去,河上的术法未停,甚至比起初更厉害了些。

    寒冷交加的河水呛入咽喉和口鼻,王逸然顿感窒息地沉下河底,毫不费力猜出了罪魁祸首。

    一定是顾释!

    她十分笃定,一定是顾封舟害的她!

    其他官员与她初识,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害她,唯有顾释,这人一向与陆景冥不对付,起了恶意想害他身边的人,也说的过去。

    这人真是打小就坏!

    天生的坏种!

    等她有机会活下去,她一定要……

    思及此,王逸然更努力地向上游去,她想游上岸,可李初泯施下的灵力实在是太强,强到足以隔断人的生机与活路。

    河水滚热无比,将人烫熟轻而易举,与此同时,河底沉眠的怪藤受灵力刺激,开始苏醒,并顺着气味疯狂地朝她袭来。

    饶是憋气的本事再厉害,王逸然也憋不了那么久,身上本就难受,时间一久,她慢慢停住了挣扎的动作,意识模糊。

    所见视野极剧收缩,从一片,缩成一个圆,一个点,到最后,直接看不见。

    好倒霉。

    她用仅存的清醒感叹命运。

    怪藤胡乱缠上她的躯体,将她的乾坤袋当成吃的扯下来,袋口被粗鲁弄开,存放在狭小空间里的两颗妖丹随之沉下水。

    它们掉在她垂下的右手边,泛起光芒,幻化出身躯后,两个女人嗅出她的气息,俱是惊讶无比。

    “这不是她的女儿吗?怎么会沦落到这儿?”

    “不懂。”蓝衣女子眉头紧锁,牵住了她的右手,眼神怜悯,提议道,“要不然,救救她?好可怜的幼崽。”

    “好啊~”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嘻笑,牵住了她的左手,默契地展开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岸上官员无不在焦虑,众人面面相觑,一边祈祷着陆景冥晚点回来,一边发动脑筋想着掩盖事实的话。

    擦拭冷汗的手才抬起,徐颂就眼尖地瞧见了远处的玄色身影。

    他在路人敬仰的目光中走过,脚步抬起,一下又一下,沉重迈入众官员的心里。

    由远及近,回到原处,椅子还在,总是乖声叫他大人的那个小骗子却不在了。

    他离开前有叫她等在原地。

    如今不见人影,很有可能是出了事。

    看着同僚眼里的慌张,陆景冥当即明了,走到他们面前,丢下一句不知道该谁回答的问题:“她人呢?”

    “回大人……”见无人敢答,徐颂硬着头皮上了,“她出去……”

    哗啦——!

    一声清响打断了未说完的话。

    恐怖的怪藤破水而出,藤身缠绕,卷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红衣姑娘。

    她浑身湿淋淋,头和手都无力垂下,脖颈,包括好几处部位,都流着鲜血。

    一滴一滴,落在泛起圈圈涟漪的河面上,将水染了颜色。

    某人编造的谎言在这时不攻自破。

    陆景冥眸光瞬暗,凝视着所有人,眼神冷如寒潭,利如刀锋,叫人忍不住回避:“这就是你们说的出去?”

新书推荐: 漫长寒冬生存备忘录 红楼之林家长女 欣有灵希 天下第一无用神 弹幕说我丧尽天良 她的恋爱脑 寡*************股 【网王】绅士医生狠狠爱 斗罗:虽眼盲而被正反派溺爱 重生之王俊凯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