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气

    “疯了?!”王逸然的希望瞬间破灭,“他疯了有多久?”

    “一年。”张如海如实回答。

    “从案发以后疯的?”

    “不,案发之前他就神志不清了。”

    “怎么个神志不清法?”

    “眼神飘忽,极易受惊,总是自言自语,与空气对话,脾气易躁易怒,发火过后又会跪着求别人原谅。”

    “他应该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王君庆猜测道,“不然也不会突然神志不清。”

    “应该是。”

    张如海叹气:“自从他疯了以后,就无法做活,现如今只能待在家中,辛苦妻子养家糊口。”

    “能活着已经算万幸了。”

    王逸然认真思忖:“也许疯癫才是他的保护色,只要他还有命,就总有清醒的时候,我们不如先观察他一阵,再去问,趁此期间,去查别的线索。”

    “也好。”

    王君庆说:“那我们先查别的,你说你在舱内尝了糕点,可还记得那糕点上面的花样?”

    “记得。”

    她说着,找来一张纸,提起毫笔,聚精会神绘着那糕点的模样,画完后拿在右手上,举起来给他们看,仔细分析:“那糕点是这样的。”

    “若说凶手喜欢吃,那他不应该将糕点打翻在地,若说他不喜欢,他却咬了一口,这种行为很矛盾。”

    “会不会,凶手是在无意的情况下品尝的?”张如海猜测。

    “不会吧?”王逸然不敢确定,“他在吃之前,不会看吗?”

    “也许不会。”

    “也许会呢?”她追加了一种可能性,“那岂不是更矛盾。”

    “先别纠结这些了。”王君庆无言良久,终于开了口,不想让她继续头疼,盯着纸上的图样,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我有位朋友是做糕点生意的,你不妨去找她问问,这种糕点的名称和买卖客源。”

    “好。”王逸然有些困地眨了眨眼,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在何处设店?”

    “谢清怡,明春楼五楼。”王君庆注意到她睑下的一片鸦黑,拉着张如海离开屋内,“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

    “好。”她起身送了送人。

    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廊道里,她站在门外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晚风凄凄,扬起青丝,寸寸缕缕,乱在熄去烛火的长夜里。

    头顶重云浮去,勾月高悬熠熠。

    其光柔柔洒洒,照遍广阔原野,照遍黎民万家,所过之户,屋檐亮明,所留之处,窗里斜影。

    屋内蜡油滴滴,雾色烟气升在自然光芒里,一冷一暖,相融诡异。

    掺着血的猛咳响在室里。

    顾封舟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哆嗦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快要死了,鼻息滚热时,用尽全力记恨着一个人。

    他身体素质向来好,此番突然大病不起,全拜陆景冥所赐。

    两个时辰前。

    他受邀去到丞相府,高高兴兴命两个随身侍从提着几大包补品重礼,想直接进去找许济民,怎料碰上李桃,说要耐心等待片刻。

    他性子不急,于是安安静静等在湖边,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他还未惊喜回头,那人就越走越快,而后伸出右手,将他推下水,动作干脆利落,像是蓄谋已久。

    巨大的水花溅到岸上,冰冷刺骨的湖水立马激醒了他的理智和求生欲,顾封舟剧烈挣扎着,看清楚来人,气得破口大骂:“陆晦你发什么疯!你……!”

    不等他骂完,陆景冥就施下压制性的灵力,逼迫他沉入了湖底,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爬不上岸。

    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湖水呛进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他很想呼吸到新鲜空气,却只能吐出一个又一个小水泡。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彻底没了动静,头脑眩晕,身上极为难受,生不如死之际,他终于能游上岸,探出脑袋,正怒不可遏,忽然听见愠怒的一句。

    “你就是这么推她的。”

    这话似在陈述,又似在报复。

    准确的说,他在为妖女出气。

    顾封舟当即恍然,知晓他安了什么心,什么邀请他来府中做客,要他来见许叔,都是以牙还牙的借口。

    这家伙看他,如在看狗。

    居高临下,眼神尽是冷漠无情。

    一如既往的,同前世那般。

    手段却变了样。

    上辈子,那妖女被人刨去妖丹逃离妖族,以真容真音待在陆景冥身边,王君庆死后,众官员围聚河边调查。

    那时他并没有叫人支开陆景冥。

    不用他叫,这讨厌的家伙也会被苏则麻烦,临走前特意吩咐妖女,叫她:“别乱走,等我回来。”

    她很听话地点了头,不舍地望着陆景冥离开的背影,玩着手上的两颗妖丹以此解闷。

    主仆情深的特殊令他厌恶,他想不明白,陆景冥怎能对着一个替身如此?

    阿玺在这家伙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看不惯陆景冥委屈了自己的青梅,索性趁着李初泯施法,将妖女推下了水,那两颗妖丹因此有机会在河里化形。

    其实就算他不推,那两颗妖丹也会有所变化,他在事后调查得知,这一切,都是这主仆二人提早商量好的。

    自导自演,极其狡猾。

    今生能预知,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绝大多数的事都没变,唯一变过的,是陆景冥对妖女的态度。

    从当场动怒,以灵力引水化冰锥,刺伤他们的眼,到如今,事后才教训。

    所言所行,不过是为了维护颜面。

    警告他,不要在自己头上动土。

    而那妖女……

    呵。

    已经不重要了。

    顾封舟原本还在气头上,一想到这二人的两世变化和悲惨孽缘,心情立马大好。

    他爬上岸,嘲讽道:“哟,大人学聪明了啊,竟然知道利用亲人了,许叔了解你这奸诈的性子吗?”

    “了解与否,很重要?”

    陆景冥反问:“这样说来,是不是也应该让他知道,你安插细作入我府中?”

    “什么细作。”

    顾封舟装糊涂:“我可不懂。”

    “不懂?”陆景冥冷笑,“你当然不懂你养了多少条好狗。”

    像影卫入选那天死的,比比皆是。

    “好不好我不知道。”

    他笑眯眯的,意有所指:“但我知道你养的狗不好。”

    “知道又如何?”陆景冥不惧,“难道你被咬过?”

    “还没呢。”顾封舟数着日子,“不过也快了。”

    以那妖女的性子,早晚会报复上门。

    不仅会咬人,还会很凶残。

    别人要是捅她一刀,她会十倍奉还,心情好了,以一报还一报,心情不好了,对方哭爹喊娘,跪地求饶都不成。

    论变态的程度,没人能比得过她。

    “在她还没有咬到我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管教。”顾封舟话锋一转,刻意引导,“还有,你真的不好奇这条狗是谁吗?”

    陆景冥:“我更好奇你会怎么死。”

    “……”

    “真是没礼貌。”

    他不想再理这个家伙,转头环顾四周,只想找到自己期待已久的人:“许叔呢?许叔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在府门口。”

    陆景冥淡然补刀:“扔你送来的东西。”

    “混蛋。”

    顾封舟咬牙切齿,拳头都硬.了,抬起右手用力揪住他的衣襟,五指指节弯曲,把他往假山石上推:“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不高兴了?”

    陆景冥冷笑:“不高兴才是好的。”

    他的心情也没有多爽。

    陆景冥深思其中原因,大抵想出来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应该叫那个小骗子过来看看的。

    看害她的人得到了什么报应。

    这样她高兴了,他应该也会高兴些。

    他对付人向来喜欢见血,此番手下留情,不过是念在她遭遇的份上。

    他离开了岸边有多久,他就淹了顾封舟有多久。

    一时仁慈,不过是想让对方感同身受。

    “你这个疯子。”顾封舟唾弃他,“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劝你适可而止!”

    “我疯?”

    陆景冥不怒反笑:“我疯什么?我又没有伙同官僚,影响变法局势,更没有使民间百姓叫苦不迭,加剧人妖矛盾。”

    “真正疯的人是你。”

    他不疾不徐,杀人诛心:“你生在丞相府外,养在丞相府外,就连为君为民的心也偏离在丞相府外,你以为你次次提礼前来,他就真心喜欢你了?”

    “真要如此,他为什么不主动找你?”

    “还不明白吗?”

    陆景冥平静地扯下顾封舟的手,直视他眼里的愤恨,凑到他耳边,语含笑意,极为嚣张地讽刺,道出重重一击:“一直都是你倒贴。”

    一直都是你倒贴。

    七个字,让顾封舟心梗。

    他脸色阴沉,几乎要控制不住:“是我倒贴又怎么样?你就没有倒贴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他真的很想告诉陆景冥。

    这个傲骨铮铮的家伙。

    会在日后跪在宿敌的面前,苦苦哀求着她别走,卑微地要她原谅,那时的陆景冥,又何尝不是一个倒贴者?

    任他怎么主动,都不能让妖女回头。

    到死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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