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安禾从伊昂肩头捞起沙兰,手上打圈揉着它软软的肚子。

    小猫表情惬意,蓬松的尾巴卷着她的手臂。

    关押囚犯的地方当然不会贴心地给宠物准备食物,食堂每天的供应也有限。

    自从进了监狱,这一大一小两,压根就没吃饱过。

    刚好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安禾带着两只饿得呱呱叫的小可怜去食堂。

    仅仅一个上午过去,D1监区的人都知道了那个黑发黑眼女囚的室友换成了D4监区调过来的囚犯,不再是那个红眼阎王爷太叔岩。

    看清楚跟在安禾身后那个其貌不扬还养宠物的新狱友后,不少罪犯都在暗地里勾起了嘴角。

    一看就不是个能打的家伙。

    他们以为安禾离开太叔岩的庇护就会变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显然,安禾也考虑到了这点。

    为了之后两人一猫相对平静的监狱生活,她走到了一个正在用餐的男人面前。

    膀大腰圆的男人坐在那里宛如一只铁桶,他的手边堆满了盛满食物的餐盘。

    男人脖子上有一圈黑色的线条,头发也剃得光溜溜的,再加上他肤色偏深,脖子上的头活像一颗卤蛋。

    伊昂咽了咽口水,他的肚子开始打鼓,真的好饿。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男人不悦地停下咀嚼的动作,肥厚的舌头卷过大嘴旁的油腻残渣,瞪了一眼不远处瘦不拉几的黑色长发男人。

    “看什么看,再看一眼老子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安禾将伊昂拉倒一边,她指了指那些餐盘,“你一个人吃不完,可以分点吗?”

    卤蛋头男人名叫苗飞,是除了太叔岩之外的D1监区的另一位监狱一霸。

    力量系异能的他即使封住异能,凭借着体格和原有的力量也足够他在监狱里称王称霸。

    和平时低调,几乎从不主动找人麻烦的太叔岩不同,这人专搞拉帮结派那一招,喜欢被其他打不过自己的囚犯捧着供着,当囚犯头子。

    新进来的囚犯绝大多数都被他教训过,像安禾这样没经过他摧残的囚犯在D1监区算是少见了例外了。

    听到这话苗飞笑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比安禾足足高了一个头,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骑到老子头上叫嚣?”

    他的那些小喽啰在一边附和着起哄吹口哨,“老大教训她,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安禾面色不变解释道:“我没有挑衅你的意思,只不过是希望你把多余的东西分出来,不要浪费食物。”

    苗飞盯着她看了一会,接着歪嘴一下,转头朝着根本没有动过的餐盘,“呸!”

    还饿着肚子的伊昂心痛又气愤地大喊道:“啊!你怎么这样啊!”

    “老子乐意,关你们屁事,想吃我嘴边的东西,下辈子吧!”

    说话间他朝另一个角落看了眼。

    那里坐着兴致缺缺挑着豆子的太叔岩,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这边,看来是真的和传言一样,这个黑眼女人被抛弃了。

    此时,太叔岩对面桌的囚犯提醒,“那不是你的女人吗?要被苗飞欺负了,你不管管?”

    这样的提醒并不是出于好心,只纯粹是想看这两人起冲突,在一边看好戏。

    太叔岩当然清楚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她后面跟着另一个小白脸,我都被甩了还管什么管。”

    说完,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抬了抬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以为看透事实的苗飞态度瞬间嚣张起来,“小妹妹,来我面前叫的时候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话音落下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朝安禾脸上招呼过去。

    监狱里可没有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规矩,今天吃饱了刚好活动一下手脚教训教训不长眼的人。

    食堂里的所有人视线都往这边看过来,甚至包扩了巡逻的狱警。

    至今为止,知道安禾是个极其能打的人只有当初浴室里的那一小部分人以及到现在还没从医务室出来的平头男囚犯。

    苗飞的拳头威力大得惊人,食堂被他砸烂的桌子可不止一张两张。

    这女囚今天算是完了,不死也重伤。

    在场所有看热闹的囚犯都这么想。

    时间被拉长放慢,众人意料之中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没有被掀飞的桌子也没有被锤到墙上的女囚。

    因为这一拳根本就没有落在安禾的脸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边,正喂着一只和监狱气质完全不符的小猫。

    苗飞交手的人正是最开始那个跟在她身后的长发男。

    平时被D1监区大部分囚犯都忌惮的拳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稳稳接住了。

    这人接住拳头后,不仅手臂没有半点抖动的迹象,居然闲心思抽空问旁边的人下一步该怎么办,“安姐,能打吗?”

    挑起事端现在又当起甩手掌柜的安禾拍了拍小猫头,“打吧,他用什么力道打你,你就用什么力道回敬。这里是监狱,既然和气解决不了问题,就用拳头,想吃什么自己争取。”

    她这番话,完全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看着周围的囚犯怀疑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苗飞气得脸都绿了。

    他暗暗劲想把自己的手抽开,结果抽了两次,他的拳头还是被包裹在对方掌中纹丝不动,仿佛被焊死在了上面。

    为了找回面子,苗飞直接豁出去了,他大叫着,另外一只手挥拳目标明确地对着伊昂的鼻梁骨砸去。

    “还回敬!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饿到极致,现在只想快点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吃饱饭的人根本不管对方用了多大的蛮劲。

    在拳头落下之前,伊昂带着手里抓的拳头往后一缩,灵活地钻到苗飞的另一侧,反手一扭。

    体型庞大略显笨重的苗飞扑了空,脚步趔趄往前栽,直愣愣扑在餐桌前。

    伊昂单手钳制着比自己大了足足两圈的人,他看着桌子上来不及移开被苗飞的大脸砸了个正着的饭菜,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苗飞胀成了猪肝色,“放开老子!有本是堂堂正正打一场,耍这么滑不溜秋的阴招算什么!”

    他空出的手在慌乱间摸到了餐桌上的餐叉,找到工具的他看也不看往后奋力一扎。

    伊昂躲开,餐叉径直插进苗飞肩膀处的肉上,自食恶果。

    “啊——!”

    因为失忆,伊昂对分寸的掌握并不熟练,他严格按照安禾的话,对方用多大劲,他就用多大劲往这人身上锤。

    他紧握的拳头还没有苗飞的一半大,可一拳又一拳下去,看着轻飘飘没什么力道的拳头直接把身板厚实的苗飞给砸晕了过去。

    人晕过去了还不算,伊昂还在继续往他身上补。

    趴在餐桌上的人直接呕出一口暗红的血。

    平时以苗飞小弟自称在监狱作威作福的囚犯本来想要上来帮忙,被伊昂那如同看死物的狠厉眼神一扫,脚步顿时停住。

    监狱里难得见到这样反差感极大的画面,混在一起的囚犯连饭也不吃了,全程围观有给苗飞喝倒彩的有,让伊昂继续用力锤,把人打死的也有。

    “打得好!”

    “用力点!没吃奶长大的吗!”

    ……

    眼看这场斗殴即将发展扩大,为了将事态控制住,一直看热闹的巡逻狱警站出来,“吵吵吵!吵什么呢!都给我散了!”

    他们挥散周围的囚犯,叫来机器人狱警把苗飞脱走。

    他最里的血迹抹在地上,红了一片。

    只要不是特别恶劣的打架,狱警平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的这场架绝对不算小,不少人等着贸然动手的伊昂会有怎样的下场。

    结果狱警只是训诫两句就走了,连警棍都没出动。

    所有囚纷纷侧目,他们并不知道伊昂被法索点过名关照。

    安禾也正是料到了这点,才会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反正又不会有处罚,怕什么,敞开了打。

    等终于吃上了自己“辛苦”换来的食物,伊昂留下了满足又幸福的泪水。

    之前围观的囚犯见他吃着吃着突然开始擦眼泪,心里纳闷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然怎么吃个饭感觉像完成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他们心里骂归骂,嘴边却没吐露半字。

    毕竟这些囚犯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拖出去的苗飞。

    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饱,伊昂特地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

    安禾也没催他,递过去一张手帕后就坐在旁边撸猫。

    太叔岩脚步悠闲地走过来,坐在安禾身边,手臂往餐桌上一搭,语气贱嗖嗖的,“哎呀呀,永远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安禾瞥了他一眼直接把人当空气。

    太叔岩假模假样地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才半天而已,这就不认识我这个一起睡过的人了吗?”

    越说越过分了。

    安禾捏了捏指节,咔咔作响,“你要去和刚才那个作伴吗?”

    感受到危险气息的太叔岩连忙举手投降,“开个玩笑,况且我说的不都是实话。”

    是实话,但大可不必说的那么有歧义,让人误会。

    安禾:“有什么事?说。”

    作为法索的重点监视对象,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离这个前狱友远一点,免得把人拖下水。

    太叔岩哪里会在乎这个,他从来只干自己想干的事。

    他问:“你想出去吗?”

    安禾抬眸,“说说看。”

    “你们运气比较好,二十天后有一场监区之间的比赛,获胜的囚犯有机会从这鬼地方出去。”

    太叔岩说的这场比赛正是安禾在进入丘墓星监狱之前了解到的离开方法。

    不过她并不了解具体的比赛规则,是对该比赛略有耳闻。

    发现安禾感兴趣,太叔岩这个监狱老油条尽职尽责替新人解惑。

    “这次的赛事没有具体的名字,也没有固定的赛程,就是纯粹的肉搏,不涉及异能操控水平比拼。”

    没有人能保证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在解除异能限制后还会继续老老实实地待在监狱里。

    “之前的那些比赛,四个主监区,四十个小监区的所有囚犯都可以报名自愿参加,不过今年的不一样,每个囚犯必须强制参加。”

    单凭这一点,要说这次的比赛没有猫腻,安禾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比赛结束后会选出40名获胜者。”

    说到这,太叔岩刻意卖了个关子,“你猜猜,最后那些获胜者究竟出去没?”

    安禾感受着掌心温暖的茸毛,“如果没出去,你不会特地来我面前说。”

    “啧,真没意思,你逗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太叔岩眼馋那只黄色小猫,他手刚伸过去就被沙兰毫不客气地挠了一爪子,并上炸毛哈气。

    安禾安抚着受惊的小猫,“它不喜欢你,别摸了。”

    “这不吸云猫挺少见的,摸摸也不行吗?真是只小气猫。”

    安禾并不意外对方能够一眼辨认出沙兰的品种。

    太叔岩摆出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今天就说到这吧,剩下的改天再说。”

    他正要走,安禾问:“这次的比赛你会参加吗?”

    如果参加,到时候她需要好好安排赛程,绝对不能让这位狱友和莱维拉三人碰上。

    如果碰上太叔岩,他们三个根本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性。

    “当然参加。”

    “为什么?”

    明明知道有这样出狱的机会,为什么前面整整二十年不参加偏偏就今年参加了呢?

    听懂安禾潜台词的太叔岩摊手一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出去了就出去呗。”

    他这语气,好像把帝国最难以脱逃的丘墓星监狱当成了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太叔岩来说这件事,是为了给安禾打个预防针。

    他大概是从法索调换囚犯囚室的举动中嗅探出了什么,所以才会特地跑这一趟。

    用比赛做理由,希望她不要因为那些实验囚犯轻举妄动。

    对方的好意安禾心领了,不过现在有机会探查药剂的事情让她眼睁睁错过,不太现实。

    隔天,安禾以伊昂吃坏肚子为由将他送去医务室。

    那些狱警果然对他们有格外的照顾,两人十分顺利地来到了D监区的医务室。

    说是“室”不太准确,更为准确的说法是一栋白色小楼,十个小监区的囚犯打架斗殴还是头疼脑热,身体出毛病了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救治。

    里面的医疗设备还算先进,至于医生的本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揍的那位“药剂分享者”也没下死手,怎么被送进来以后,外伤好了眼神却呆滞了很多。

    难道是她那天下手的时候没注意把人家脑子锤坏了?

    安禾:“人看完了吗?”

    伊昂点点头,“差不多了,安姐。”

    见到平头男囚的具体长相,伊昂吃坏的肚子也自动好了起来,两人很快离开这栋充满嘈杂尖叫声的白色小楼,由狱警专门押送回D1监区。

    躺在床上的男囚犯一脸虚弱,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渗出,全身被汗水打湿。

    他抱着头蜷缩在病床上开始不断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在念着什么,眼神中毫无生机满是灰败。

    “不要过来了!我听不见!我什么也听不见!”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靠近她了!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因为痛苦变得极度扭曲,一阵子过后,平头囚犯本就苍白的脸色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喧哗与喊叫连绵不断的医务室内没有人会过多在意一个因为普通皮外伤进来的人。

    忽然,这名男囚睁眼,身体绷得笔直,动作僵硬地从床上坐起,仿佛多年没上油润滑的老旧机械般缓缓起身。

    一片空洞的眼睛眨了眨,眼瞳在瞬间改变了好几个颜色和形状。

    红蓝黄金绿橘……最后一双漆黑如墨的圆润眼瞳成型。

    男人重新闭上眼缓了缓,慢慢地将眼中的黑色褪去,瞳孔恢复成原本正常的颜色。

    “撕拉——!”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破出,撑烂了质量本就一般的病号服,蓝白色的衣服变成一条一条的,挂在面无表情的平头男囚身上。

    男人撑着手站起,走路的姿态像是刚学习如何使用双腿的小婴儿,摇摇晃晃的。

    一点一点的移动,或者说是挪动,他走到另一张病床前看着被包成球,硕大的身躯几乎要将病床压塌的囚犯,伸出那只对比明显的枯瘦手臂,手指一截一截弯曲成全,猛地发力锤去。

    “咔擦。”

    因为过于用力,小臂处的骨头直接断成两截,断掉的尖锐骨头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锤完人,他就这样带着一条断掉的手臂在楼里如同幽灵般四处晃荡。

    最后还是医疗机器人发现了他的身体情况极度糟糕,强行将人带走治疗。

    偷偷从实验室里带走药剂这件事其实瞒不了多久。

    不过为了不造成一些多余的乱子,法索还是耐心地等到了下一次交人的日子,将平头囚犯的名字添了上去。

    安禾将那只黄绿色的药剂放到伊昂手上。

    他现在完全变成了平头囚犯的模样。

    “见机行事,问话就说不知道,到了实验室多观察,注意记下那些药剂和实验数据。”

    失忆的人有着超群的记忆力,这点倒是令安禾十分意外。

    伊昂有些不放心地指着脖子上的颈环,“安姐,万一要查这个怎么办?”

    核对囚犯身份的颈环是绝对不可能拿下的。

    安禾摩挲着下巴,“先别急,你先练习,这个我来想办法。”

    她在监狱待的这些天可没有天天无所事。

    又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安禾走到坐在地上抱着腿成团已经出狱的平头囚犯面前。

    “喂。”

    对方的手上还有装着固定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骨折了。

    听到她的声音,平头囚犯一帧一帧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安禾眉梢微动对于他过于平淡的反应表示惊讶。

    她还以为对方在被她痛揍一顿后,再次见到她会吓得抱头鼠窜呢。

    看来还是小瞧这里的囚犯了。

    安禾:“跟我过来一趟,这次我不打你。”

    终于,跟前的人有了动作,他突然近身,凑到安禾颈边,鼻子动了动,表情近乎痴迷地说了句,“好香……”

    说话的语调奇怪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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