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到几乎失真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床上似乎是做了噩梦而惊醒的少女身上，除了传达现实时间流逝的信息外别无作用。

    惊醒的顾念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大喘着气捂着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几乎过劳的心跳。

    似乎是在上一瞬那心脏骤停的感觉，血液不再向四肢供血，以及连习以为常的呼吸都做不到的体感，顾念响心有余悸，甚至身体在后知后觉地颤抖。

    「宿主大大，你还好吗......」

    如人工ai般毫无感情的音色，说出带有关心色彩的话，却只让顾念响更为确定，自己确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毫无预兆降临的死亡，先于其降临的却是痛苦。

    没有回答系统的话，顾念响尽力地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起床，收拾好床铺后打算出去洗漱。

    不知道是否因为顾念响这没有回应的态度感到慌乱，系统又说话了。

    「宿主……只要之后在现实游戏里的任务成功，就不会再遭受这种死亡了。」

    「为了弥补宿主……我给你了一个礼物，已经生效。」

    可顾念响依旧没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刷牙。

    「别这样……宿主，理理我吧。」

    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顾念响正要说系统实在是太烦了能不能不要再喊了她想静静。

    「……接下来发布现实世界任务。」

    听到这话顾念响一口漱口水差点呛到，剧烈地咳嗽两声，不可置信地反问。

    「怎么现实里还有任务，不给休息的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系统本无情绪的机械音中突然带了些许放松。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总算理他了，所以才放松的吧。

    顾念响目死地想。

    「这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现实游戏的任务。现实世界的任务很简单——」

    “念响？我记得今天你没有早八，怎么起这么早？”

    背后突然传来了夏槎的声音，顾念响拿过毛巾擦脸，顺便整理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习以为常的浅笑回过头。

    “这不是突然醒——”

    剩下的话在顾念响目击到夏槎头顶上那橙色的类似游戏血条的东西时噎在嗓子眼，又快速回神右手握拳挡在唇前掩饰般轻咳。

    “被鸟叫声吵醒，睡不着了。”

    察觉到顾念响话语间的停顿与不自然，以及夏槎早已习以为常的专属于顾念响的声音归于寂静，她微蹙眉头，说出的话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发生什么了吗？”

    否则自己为什么会听不见了。

    难道已经到时间了？

    夏槎暗自思忖又否认了这个观点。

    若是的话，提前的太早了，应该不是。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顾念响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待着，因此夏槎又接着说。

    “可以陪我一起上课吗。”

    考虑到夏槎头顶那“血条”和系统所说的“现实任务”，顾念响一时间有些犹豫，她其实更想和系统聊聊但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夏槎。

    注意到了顾念响的纠结，夏槎微敛眼眸，语气轻盈地说。

    “不然，念响还是睡个回笼觉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听到夏槎这么关心自己的话，顾念响更心虚了，尤其是这莫名的系统把自己拉入「现实游戏」，又不方便跟夏槎说。

    小说里不是经常写，被拉入游戏的人如果说出口会波及周围人导致他们也进入游戏，顾念响并不想夏槎也遭遇若是任务失败便会经历的死亡惩罚，那实在是过于痛苦。

    最后顾念响还是没有答应，毕竟还有很多事要找系统搞清楚。因此顾念响再三抱歉并承诺下一次两人出去逛街零食费用她全包，同时应下夏槎不厌其烦地嘱托不要出门直到等她下课回来，才勉强减轻了些许负罪感。

    经过这一茬，顾念响慢悠悠去了餐厅随便开了袋面包啃。

    「现实任务是什么？」

    系统却先说了奖励。

    「宿主大大，阶段完成现实任务后将获得在现实游戏中跳跃死亡节点进入下一剧情以及选定时间节点穿梭的奖励。简单来说就是时空跳跃。」

    这么“丰厚”的奖励，任务想来也不简单。

    顾念响思忖，继续等着系统说。

    「发布现实世界无时限任务：请宿主大大将所有显示好感度的人的数值刷低，最低值为负一百。」

    「？」

    这任务怕是有什么大病。

    「宿主大大，这个任务非常合理不是吗，目前你没有任何一段成功的恋爱，系统判定有部分原因与你实际拥有很多人的爱相关。将这些人的好感刷低，周围人对你的评价感观也会有所改善。」

    顾念响的神色瞬间沉下来。

    这是说她不配得到爱吗？

    系统沉默了许久，久到顾念响以为它已不欲讲话。

    「……这只是任务，宿主大大。只是为了让你活下去的手段，请不要妄加揣测多余的含义。」

    「你在安慰我？」

    系统这次是真的不说话了。

    可顾念响立刻想到了什么。

    刚刚，夏槎头顶上的分明是——

    「好感度：55（橙）。」

    心里涌现莫大的恐慌与无措，顾念响本想质问，可没想到嘴里的面包屑差一点呛进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这么倒霉？

    顾念响拿过一边的牛奶咕咚喝下，刚要放下杯子，玻璃杯却突然炸裂开，猝不及防地，顾念响的掌心被炸开的碎片划出血痕，幸而她及时闪避，其他地方倒是无恙。

    心里有不妙的感觉，顾念响小心地走向自己的卧室去翻医药箱，中间短短不到十几米的路却经历了差点被拖鞋绊倒，紧急扶到旁边的挂件，挂件却被瞬间掉落差点砸到她的脚上，吓得顾念响出于人本能反应向旁边躲，出乎意料地又撞上了桌角，疼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顾念响再三注意，坐在柔软的床上给自己的掌心上药，又拿出红花油擦在已经撞出淤青的后腰。

    「系统。」

    「宿主大大……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霉运debuff。」

    甚至是要命的霉运。

    腰部隐隐传来刺痛，顾念响趴在床上当死鱼。

    还不如直接去世。

    顾念响面无表情想。

    看出顾念响的生无可恋，系统把兑换界面与穿梭界面给顾念响展现在她面前。

    很好哄的顾念响立刻将霉运抛之脑后，仔细观察这所谓的面板。

    占了四分之三的是几个卡片，第一个卡片已经浮现「杳无音信」四个大字，后面几张卡片依旧是「？」。挤在四分之一空间的是「商城」与「好感」标志。

    顾念响尝试点商店，发现没反应，点了好几下都无果，干脆去点好感。入目的是夏槎名字下的橙色好感度条，后面紧跟着数字55，夏槎名字下面表示其他人好感的条目不出意料全是问号。

    还得自己去触发好感才能显示，真落后。顾念响心里腹诽，又去点「杳无音信」的剧情卡。

    只见像是流程图样式的线交织在自己面前，串联无数的「？」汇集至最后泛着白光的「TE：遗憾」。

    遗憾……

    是啊，何尝不是遗憾呢。

    顾念响心里莫名有些苦涩，手指下意识轻轻点着「TE：遗憾」那个剧情小卡，却没想到弹出了一个新的弹窗。

    但没什么价值，只是很简单一段话。

    「如果，我没有来到N市；如果，我没有违背良德；如果，我没有离婚；如果，我没有去那个驾校。如果，我没有过去，是否会有机会至未来。」

    真的只是很简单的一段话，很简单地表达了曾有机会选择改变的节点，表达了无从改变的遗憾与绝望，表达了她，根本不想死。

    是意外吗？

    不，似乎是……过去因果的积累。

    顾念响半阖双眼，她瞬间知道这一段话是谁所希望。

    「母亲。」

    却发现这段话化为点点金光自「TE：遗憾」后形成新的线指向结局后新的剧情小卡——「后日谈」。

    许久未说话的系统却说话了。

    「TE剧情卡的弹窗上那段文字算是给宿主大大的提示，关于如何改变这个结局可以尝试穿梭的时间节点，而后日谈是这个结局后会发生什么。兑换进行后日谈剧情需要的积分很少，大概是穿梭结局之前剧情节点的十分之一。」

    「但是，开启新的现实游戏剧情卡是不需要积分的，因为固定时间系统就会拉你进入。」

    「积分需要用宿主大大刷低的好感来兑换。」

    可顾念响突然提出致命一点。

    「那我每次进入新的游戏，即使失败了，回到我的世界，不去利用积分去刷新结局也无所谓吧。」

    她又不是剧情全收集党，干嘛非要改变结局。更别提，她压根不想刷低好感。

    「现实游戏会判定你游戏失败。失败的后果，宿主大大现在已经体会到了不是吗，失败次数越多，霉运debuff越强，是会死的。」

    顾念响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判定我游戏失败！我如果觉得那个结局就是我喜欢的结局，凭什么不叫成功。」

    系统沉默许久。

    「因为这是创造我的人，所认为的遗憾结局。」

    无端的，顾念响竟听出了系统那宛若ai声线的悲戚。

    「以及，宿主大大需要改变的，只有杳无音信那个剧情卡。之后的剧情卡，即使不改变你也不会受到惩罚——只要你认为，那是你所“期盼”的结局。」

    但，期盼的结局。

    存在吗？有定性吗？是可以抵达的吗？

    顾念响不清楚。

    她无端地，有些畏惧下一次游戏。

    不因体味死亡的可能性，只为不确定的，是否能符合自己期盼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