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壮汉不愧是专业的，饭没吃两口，白酒已经灌完两瓶了，包间接待员又进门来给开了两瓶红酒。酒精上脑后，他们也不装了，开始了爹味十足的说教，指点起方菲菲的择偶观，说她没眼见、居然拒绝董事长的儿子······

    “欸，方老板眼光、要求可高啊，犬子配不上她。”董事长语气听着怪阴阳的。

    “那不是啊，感情可不是靠比较条件比出来的。”秦舞接话道，“我们菲姐非常优秀、年轻有为，不缺吃不缺穿，保时捷还是迈巴赫都能都能自己买来开，当然看重内在和契合度啦，像她的意中人，那我们都是见过的，不是一般的好，仪表堂堂、同样年轻有为，和我们菲姐兼职天仙配，站一起那看得我们都走不动道，是郎才女貌的具象化······”

    秦舞一顿猛吹，其他人也开始配合，“是啊是啊，还和我们菲姐是青梅竹马呢，认识十几二十年了，这么深的情谊哪里是别的随便能比的。”

    好家伙，果然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

    秦舞打头开始胡说八道后，几个妹子开始反攻，一个个瞎编乱造、已读乱回，这顿饭也算是气氛热络。

    结账时方菲菲刷卡小几万，他爸的，利润飞走好几个百分点。

    不过九曲十八弯的，这个订单终于在年前顺利完结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方菲菲算了算利润还是挺高兴的，给大家定了一个丰厚的年终奖。

    稍微空闲下来后，方菲菲又开始琢磨她和路漫漫之间的问题以及春节假期怎么度过，这是她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在她心里意义非凡，想规划一个完美的假期。

    然而路漫漫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归宿，虽然项目前两天已经交付给客户了，但客户还要测试、试用，如果出现问题，她可能要加班。方菲菲没办法，只好做两手准备。

    好在项目没啥问题，路漫漫之前加班调休，加一起有16天假，方菲菲她们行业本来年假就挺长的。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吗？”方菲菲侧头问路漫漫。

    “嗯······去动物园？”路漫漫沉吟一会后回了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和妈妈以前春节都做什么？”方菲菲好奇。

    “不做什么，就是会比平常多做几个菜。小时候是妈妈要工作，因为节假日有三倍工资，后来是我要工作，也是因为那几天工资高，所以都选择留守值班。”路漫漫回忆着说道，“不过妈妈会给我买新衣服、给我压岁钱，然后看我排班找时间陪我去动物园、去公园划船、有一年还去周边城市旅游过，一起看了大海······”

    “那你喜欢旅游吗？”方菲菲又问。

    “喜欢的，不过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和妈妈去旅游一般都是逛一些寻常小巷，妈妈说带我看看别人的生活、体验人间烟火。”

    “这样，感觉也挺好的。我以前都是回家，不过今年应该不回了······”方菲菲说着突然想起她把爸妈拉黑后一直没放出来。

    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找她，应该没啥事······吧？方菲菲这样想着，掏出手机操作着把他们从黑名单放出来。

    和路漫漫重逢的喜悦掩盖了她那一堆糟心事，这会猛然想起，她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没有了悲伤和愤怒，也没有凄凉感，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直觉：年关将近，该找我要钱了；或者，又该哪里不舒服了。

    路漫漫见她突然情绪跌下去，歪头看着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方菲菲收住心绪，轻轻摇头，“没事。”

    过了两天，方菲菲的堂哥突然找她，说她爸爸住院了，让她春节假期回去看看，还借此说了她一顿：白眼狼啊，自己发达了就不管爹妈了，养这么大、上名牌大学有什么用。

    方菲菲看完消息把手机丢到一边，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放空，直到眼前出现路漫漫的脸才回神。

    路漫漫俯下身来凑近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方菲菲伸直手索抱，路漫漫便压低身子抱住她。

    “没什么，过年我们回老家好不好？你很多年没回去了吧？”方菲菲轻声问道。

    “好啊，上大学后就没回去了，也有十年了。”路漫漫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过了会才轻声问：“你爸妈出什么事了吗？”

    “嗯，说是我爸住院了，让我回去看看。”方菲菲无奈道。

    “可能是肝脏问题吧。”路漫漫猜测道。

    “嗯？为什么这么想。”方菲菲问着，脑子一闪也想到了。

    “你爸爸那么喝酒，肝脏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路漫漫淡淡回着，身上拍拍她的背，“我们回去看看吧。”

    路漫漫依依不舍地把猫路路送到宠物店寄养，放假第二天两人便飞回W市。

    方菲菲前一晚已经和妈妈发消息说了会回来，输入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方菲菲以为她妈妈有什么事要交待她，最后发来的消息却是让她先回家一趟；方菲菲问了爸爸的情况，妈妈说在医院后就没再回了。

    方菲菲定了附中附近的酒店，她没打算回家住。两人办理完入住到房间稍作休息，方菲菲想独自回家，路漫漫则提出和她一起回去的要求，说她想去天台那待一会。

    两人便一起打车回宏兴小区，路漫漫一路都在看车窗外。W市这些年变化挺大的，新建了很多高楼，街道两边的建筑都装修成了统一的样式，沿街的商店装扮得喜气洋洋的，还有很多卖春联、年货的摊子。

    宏兴小区变得很老旧，正门边上的小卖铺依旧开着，只是那个会坐在门口笑眯眯和上学的孩子打招呼的老奶奶不见了，巷子里的水泥路变得凸凹不得，有很多裂缝和小坑。

    “是不是觉得变化挺大的？”方菲菲问道。

    “嗯，变旧了。”时宜事易，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妈妈也不在了。路漫漫在心里想着。

    方菲菲想让路漫漫和她一起回家，大冬天的去天台就是纯挨冻，但路漫漫拒绝了，让她自己回去。

    方菲菲若有所思看了看她，无奈道：“好吧，那我尽量快点。”

    方菲菲一开门就傻眼了，家徒四壁不说，还处处透着暴力打砸过的痕迹，墙上有一个大坑、长沙发砸坏了一只脚就那么倾斜着摆在那，所有摆在桌面上的东西统统都没了，柜子上的小电视机布满裂纹，连墙上的挂钟都不见了，就留下一颗钉子······

    谢慧凄凄哀哀坐在一张小圆木凳上，靠着厨房门，看着惊呆的方菲菲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离婚吧。”方菲菲脱口而出，把谢慧的话头打断，又走近急急问道：“我爸打你了？”她想上前查看妈妈身上有没有伤。

    谢慧连连摆手回道：“那没有，只是砸了东西。”

    那个“只”字像百年大钟一样响亮、余音绕梁，方菲菲顿住脚直直看着她妈，气急反笑：“只是砸东西？你是不是觉得他还挺爱你、珍惜你的？只是把东西都砸了、压根没舍得碰你一下？”

    面对方菲菲的讥笑，谢慧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看着方菲菲说不出话，方菲菲的眼神像在冒火，她很快挪开目光看向地面。

    “他呢？在医院?你叫我回家来看这幅景象，是想要我怎样？我说离婚你又不吭声。”方菲菲目光灼灼看着她，“是想我哭着抱住你?听你诉苦然后安慰你?”

    谢慧嘴唇嗫嚅几下，轻声说道：“你爸在二院，之前查出酒精中毒，肝损伤，医生让戒酒他不干，我那天就说了他几句、把他的酒拿走，他就大发脾气砸了所有东西，出门的时候从楼梯滚下去了，摔骨折了······”

    方菲菲沉默听着，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医疗费需要多少？什么时候的事?我给你租个房子或者定酒店过渡一下还是怎么样？”

    “马上过年了，亲戚还要来家里拜年的，住外面算怎么回事。”谢慧喃喃道。

    方菲菲乳腺不通、肺都要气炸了，她不想再吵一架让本就支离破碎的局面雪上加霜，只能恨恨道：“行，趁商场还没关门我去给您买几样家具，您在这好好招待亲戚吧，我住酒店就不在家里待了。”方菲菲说完就推门走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爬到顶层。

    路漫漫正在杂乱的天台中间看着前方，听到声响一回头，看到微微喘气的方菲菲很意外，“这么快？”

    “嗯，我们去二院，然后去家居商城。”方菲菲走近她，从背后抱住她，大口喘了几口气，充满怒气的心稍微平复了些，不过还是很不痛快。

    “怎么了？”路漫漫察觉到她的情绪，皱起眉。

    “我爸把家砸了，把自己摔骨折住院了，家里现在一片狼藉，需要买新的东西布置一下。”方菲菲简单叙述着，拉拉她的衣袖，“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天气冷别吹感冒了。”

    “好。”路漫漫不会安慰人，只是牵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拉着她往下走。路过四楼时，方菲菲发现妈妈开了门缝站在门边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