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伤

    季希音是行动派,让夏想同她搬来梯子,安置在墙角。

    “姑娘,这样不好吧?要不你还是下来吧!”夏想仰着头劝说。

    “没事,我就看一眼,你扶好梯子保准没事!”季希音撩起裙摆扎好,一步步踏上梯子。

    即便昨夜回来得晚,可周暄不是睡懒觉的人,因此天一亮他就离开了。

    而不擅经营的墨染正在院中百无聊赖的逗着新买的爱犬大黄,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它顺着毛。

    突然,大黄汪汪汪地对着墙头狂吠,墨染不经意抬头,正对上季希音露出的半个脑袋。

    “谁!”墨染本能反应般将手中的杯盏往墙头掷去!

    “啊——”

    “咦?好像是姑娘家的声音?”墨染迟疑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神情怔然:“遭了!那是季姑娘家!”

    “汪汪!”大黄表示同意。

    “梁大夫,我家姑娘没事吧?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留疤?”春念眉目忧愁,一连喋声发问。

    方才,街角医馆坐诊的梁大夫被春念从凳子上拽起来,连声喊着:“快救救我家姑娘!”

    梁大夫以为是什么紧急病症,提了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一看,一名姑娘正被扶进卧房,手捂着额头,指缝间可见点滴血渍。

    “梁大夫,快看看我家姑娘!”

    “哎哎,先扶她躺下,待我喘口气。”

    经过一番诊治和包扎,梁大夫开好方子,谆谆叮嘱:“季姑娘无甚大碍,万幸只是皮外伤,伤口也不深,近几日切记不可沾水,我再开几副安神的药汤,多休养便是。”

    春念松了一口气:“多谢梁大夫,我随您去抓药!”

    林掌柜听说季希音受伤,吓得暂闭店门,来到后院查看。

    此刻正坐在床前盯着她脑袋上包裹的纱布,忧心忡忡:“都说脑袋是最要紧的,东家怎么这么不小心?院墙好端端的你爬上去干嘛!”

    季希音额头的痛缓和了些,明明自己是伤者,却还要安抚其他人:“林掌柜,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呢!刚梁大夫也说了无甚大碍。”

    林掌柜:“你呀,就是年纪轻,不晓得身体的重要性!脑袋瓜子可是重要的紧,近几日你别下床了,好好将养着,要是有订单来催我帮你挡回去就是,切记可招不得风!”

    季希音突然“哎哟”一声,林掌柜吓得惊呼:“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哪里疼?我去把梁大夫再喊来好好瞧瞧。”

    说着便要起身,季希音忙扯住她袖子,眯着眼睛喊道:“无事无事,就是扯了下伤口,这会子累了我想再睡会。”

    “哎,你这孩子,合该好好歇着!夏想,你随我出去到集市买只鸡回来,好好炖一锅汤给她补补。”

    林掌柜给她掖了掖被子,检查一遍门窗都半掩好,才扯着夏想出去了。

    “喵呜——”元宝一个纵跃跳上床榻,紧挨着季希音躺下。

    “我的好元宝,你来陪我休息吗?真乖!”季希音抚着元宝,闭目养神,室内安静下来。

    “咯吱!”原本半开的窗户被轻轻掀起,墨染往里探头,视线和季希音的刚好对上,季希音眨巴着眼看着来人。

    “不是我……我不是……”墨染口齿结巴,紧张之下更觉有口难辩。

    季希音:这不就是伤她的人?可昨夜的人分明不是他,兄弟吗?

    季希音装作声音虚弱,嗓音低沉:“你进来吧,这会没人过来。”

    “啊?”墨染挠了挠头,犹豫半响才撑住窗棱跳了进去。

    季希音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眼珠一转:“你是来给我道歉的吗?”

    墨染垂着头,不敢直面季希音的目光,双手揪着一角,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样……

    上阵杀敌都没这么紧张过。

    “你……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季希音眼角弯如新月,噙着捉弄人的窃喜,口中却声声哀泣:“哎!大夫可说了,我伤得很重,额头上磕了一个很深的口子,或许还会留下疤痕,我怎么这么倒霉,日后可怎么办啊!”

    墨染听完瞳孔震颤,口中喃喃: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世子爷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

    季希音看他担惊受怕的样子顿觉好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也是无心之失,不过他怎么能丢那么准?

    她狡黠的双眸转动,瞬间有了主意:“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尚且能原谅你无心之失,可是一会要让我的家人发现了,你……哎你快走吧!”

    季希音好似在替他着想,可听在墨染耳里却更觉愧疚不安。

    “你别担心,我……我一定去找更好的大夫来给你看伤。”说着便要离开,季希音忙出声阻拦:“你等等!”

    墨染停下翻窗举动:“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这么麻烦,听闻宫中有款秘药,擦之不留疤痕,你要是能替我找来,兴许就不留疤了呢!”

    “对啊,我听过,你等着,我一定把药带回来!”说着墨染便一溜烟的翻窗跑了。

    “元宝呀元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哈哈,若是兄弟二人,一人精明能干,一人老实厚道,差别有些大呀!”

    绛雪楼后院角门,丫鬟巧燕左右张望,轻轻打开门扉,门外凌飞向她点头示意,回到马车前低声回禀:“大人,门开了。”

    午时的绛雪楼如往常一样静谧,凌旭朝跟随巧燕避开零星仆从,来到位于顶楼的瑶卿房间。

    “瑶娘!”凌旭朝甫一进门,瑶卿就扑到他怀里,猝不及防之下他伸手将人接住。

    两人静静拥抱良久,瑶卿才微红着脸颊抬起头来:“旭朝哥哥。”

    凌旭朝看着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吹弹可破的脸颊下红润的嘴唇,似在等人采撷……

    两人躺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瑶卿把玩着凌旭朝的手指,低低说着话,一旁的香炉散发着袅袅香气。

    “旭朝哥哥,那人的死因有疑点吗?”

    “疑点颇多,我命凌飞暗查过,他入京八九年。假如他这些年做的都是真假玉石的生意,一本万利,不可能这么久不被人发现,那么他身后应该还有能帮他摆平一切麻烦的人。如你之前所说,他极似你家从前的家仆?”

    “不是极似,我很确定就是他。”瑶卿坐直身体,盯着凌旭朝的眼睛。

    “哥哥信我,我不会记错的,当年兵马来抄家时,阿姐将我藏在书房暗室以期能躲过搜捕,就是他带着人来打开的暗门,我被抓出去后看见阿姐绝望的眼神,至今不敢忘。”

    凌旭朝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我自然信你,那么从时间推算,自你们一家被查抄后,他没多久就进京了?他一个家仆能在主家遇祸时全身而退,还在京城坐拥这么大的生意,背景不可小觑。”

    瑶卿叹气,靠在他胸前:“可是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又要从何查起?”

    “瑶娘不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是毫无线索,还记得你上次去西市赴宴带回来的小印吗?”

    “那枚小印你不是研究过,用料质地都很普通?上面就刻着一个荒字,怎么查?”

    “能被郑重的放在书房匣子中,我觉得不简单,我会再找找看。更何况,此次查案也有其他收获。”

    “嗯?什么意思?”

    “我遇到了一个或许能帮助我们的人。”

    瑶卿急道:“谁?”

    “那天晚上,我去案发现场,遇到了贤王世子周暄。”凌旭朝将经过同瑶卿解释一番。

    “周暄?”瑶卿疑惑:“他如何能愿意帮我们?”

    “瑶娘可知贤王府如今地位尴尬,贤王世子越发得陛下重用,却也越惹他人忌惮。”

    “其实他的处境很明显,如今是后退一步万丈深渊,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在陛下身边,只要陛下能念及这些年的情分,至少能保他父母无虞。如果他能对自己狠一点,在陛下心中留下点不至于治罪的污名或把柄更好!”

    周暄一定想不到,凌旭朝同他不过寥寥数面,却将他的境况与心思猜的透彻。

    “想不到堂堂小王爷也同我们一样身不由己。我听闻京城传言静姝郡主很是钟情于他,他如若同郡主在一起,背靠太后贵妃,不是更安全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郡主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妃想要她嫁给谁。”

    “啊,难道,是三皇子?”瑶卿压低声音。

    “瑶娘果然冰雪聪明。”凌旭朝心叹,他的瑶娘自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一手琴技更是得大师真传,要不是流落至此,该是多么耀眼的世族贵妇!

    凌旭朝不免想起族中长辈的厉声话语:旭朝,你要是为了那个女子不顾族中名声,以后就不再是我凌家嫡长子!

    彼时的他一心寻妻,狠心不管哭泣的母亲,毅然离家大江南北的找人。

    幸得遇到老师点拨,他才想通如若他手中无权无势身份全无,就算找到瑶娘也毫无作用,因此他发奋苦读金榜题名,终于辗转寻得瑶娘消息。

    “旭朝哥哥,你在想什么,我唤你几遍。”瑶卿嘟起红唇,只他们两人在一起时,瑶卿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小女儿娇态。

    “周暄那里,我会去想办法。这条线索不能断了。”

    “你定要注意安全,我已等了十年,不急于现在。”

    “我知道,凌飞会护我周全。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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