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被燕芜挂在了书楼稍显眼的位置，他站在梯子前又欣赏了一阵，背着手下楼，施浮鱼笑眯眯地跟在他后面。
“你先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吧。”走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榕树下，燕芜停下步子，转身看了会儿施浮鱼的脸，语气带着点儿嫌弃:“一个女儿家，以后可不能这么脏兮兮的。”
“……”
施浮鱼身子一僵，愣愣地抬头看向他，眼睛慢慢瞪大，满脸的震惊。
燕芜见她这个表情，歪了下头，疑惑道:“怎么了？”
施浮鱼咽了咽口水:“大人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你不是？”燕芜皱了皱眉，自答:“不可能吧。”
施浮鱼讷讷:“……是。”
她闭了下眼，古装剧果然是骗人的。
“所以你是在扮男人？”燕芜瞧着她这幅表情猜测到。
施浮鱼点头，睁开眼询问:“不像吗？”
她昨晚在河面上看了一眼这张脸，也不容易看不出来是女子啊。
“挺像的吧，素馨应该没看出来你是女子。”燕芜懒懒道。
施浮鱼正要开心，就听他话一转:“不过也可能是你身上太脏，看不清是男是女。”
施浮鱼:“……”
见她一脸丧气，燕芜笑了一声安慰道:“不过你声音挺像男人的。”
“那也是我装的。”
毕竟他都猜出来自己的性别了，施浮鱼也没瞒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用的是本音。
她的声音清脆明亮，燕芜眨了眨眼，心道小乞丐声音倒是好听。
他想着，嘴上也夸了一遍，夸完继续往前走，忽地想到什么又停下来，正色问施浮鱼:“你之后也要扮男装吗？”
“我……”
施浮鱼正要点头，被燕芜打断了，他皱着眉:“我劝你不要。”
“我把你留在这儿，自然要帮你办户籍，那户籍上是写男还是写女？倘若写男你扮男装，日后被查出来很不好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施浮鱼拧眉想着，面色纠结，片刻后她看向燕芜，决定:“写女吧。”
女子怎么了？就算申朝看不起女子她也要在这赚钱，赚赚赚，赚不死他。
“好。”燕芜舒展眉头，朝她欣慰地笑了笑:“大方承认就很好，以后谁要是看你是女子欺负你，你只管过来跟我说。”
施浮鱼又给他抱了抱拳:“谢大人。”
他可能是随口一说，但施浮鱼当真了，以后真要有人欺负她，她肯定去跟燕芜说，谁让他自己答应的。
*
在知州府住了几天，施浮鱼对知州大人的自恋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
燕芜本来的要求是每天给他画一张画，施浮鱼觉着是小意思还笑嘻嘻应下了。结果燕芜一天到晚都要她跟着，说是好让她记下他最好看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燕芜觉得自己端碗的样子好看，让她画下来；处理公务的时候觉着自己握笔的姿势优美，让她画下来；连发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气质脱俗，又让她画。
施浮鱼这几天几乎纸笔不离手，画得她现在看到燕芜的脸都打颤。或许是她疲惫的样子太明显，燕芜大手一挥给她批了两天假。
这两天假施浮鱼没打算躺着过，她总不能在知州府待一辈子，而且燕芜给的工资也不够她实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得另谋路子赚钱，为将来做好打算。
她唯一擅长的东西就是画画，也准备用这个赚钱，可到底要从哪里入手呢？施浮鱼想到了现代美术行业的经营模式。
现代年轻人的娱乐主要聚焦在游戏、小说、漫画、动漫以及影视这几方面，而这些都与美术挂钩，美术赚钱的大头也在其中。再延伸还有产品、环境、建筑等等，真要算起来，其实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与美术有关。
施浮鱼想从娱乐这一块下手，身为一个现代年轻人，她对一方面比较熟悉，从事的领域也在这里。而且申朝市民生活节奏慢，娱乐行业繁盛，赚这一块的钱更容易。
具体怎么打开这个赚钱的口子，施浮鱼盘算了一下。漫画这一新娱乐可以开发，但来钱实在太慢，她现在急需挣一笔快钱给自己安全感并积累一定的资金给创业战做准备。
她躺在床上盯着纱幔想了许久，最后决定蹭热度。
申朝流行话本子，对比现代的小说，一定有几个热门IP，里面的角色迷倒了大批少男少女，他们会在脑海里构建那些角色的长相仪态，并引起大量讨论度，这时就会有画师站出来产粮，一旦画出了好饭，这个画师就可以开始捞钱了。施浮鱼把这个链条接到古代，打算先做个产粮太太，蹭一下热度把名气打出去。
想好第一步计划，施浮鱼翻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跑去找管事的，要把这个月的俸禄预支了。
“你急着用钱啊？”管事的老张拨着算盘问她。
“是啊是啊。”施浮鱼笑着回道。
她这几天跟府上的人都混熟了，见老张手边放着一碗黑色的药，好奇地端起来一闻，面色扭曲一瞬，偏过头把药放下了。
“闻着好苦。”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老张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睨她一眼：“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哦哦。”施浮鱼随口应两声，双手捧过去向他要钱。
老张提了20贯钱给她。问:“要拿去买什么？”
“买话本子。”施浮鱼眼神发亮地接过，满面笑意地把钱放进荷包，转身就跳着往外走，背影喜气洋洋。
老张喝一声“这孩子”，又哼着小调去拨算盘。
……
出府路上碰见素馨端着个竹筛盘在晒花，施浮鱼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被她叫住。
“小鱼!”
素馨握着月季花朝她招手，扬声问:“你干嘛去？”
那天施浮鱼决定恢复女子身，燕芜就让素馨给她准备了几套女子穿的衣裳送去，素馨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施浮鱼是女子后就开始欢呼。知州府里只有她一个女子实在无聊得很，现在来了一个姊妹陪她，她高兴坏了，总爱拉着施浮鱼聊天。
“我出去逛逛，买点画本子。”
施浮鱼说完想到素馨一个小姑娘对这些应该也很感兴趣，说不定能给自己参考和灵感。
她刚要开口问素馨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素馨就小跑过来了。
“出去逛居然不叫我。”她嗔怪道。
“正要叫你啦。”施浮鱼抓着她的衣袖晃了晃。
“好吧。”素馨大度地原谅她了，她把手里的花别在施浮鱼发髻上，拍了拍衣摆，下巴往前一抬:“我们走吧。”
“啊？这就走？”施浮鱼摸摸头上的红月季，还是没拿下来，转头问素馨:“不用跟大人说一声？”
“不用。”素馨摆摆手，挽住她的胳膊:“大人不怎么管这些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哦。”施浮鱼点头，被她带着往前走。
……
“来来来!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咯，新上的话本子!”
小贩大老远就瞧见施浮鱼和素馨两个姑娘往这边走，立马扯着嗓子朝她们喊:“姑娘!两位姑娘!来看看不？我们家的话本子都是新上的。”
“哪些是新上的？”素馨挽着施浮鱼站在摊前。
“这一排都是。”
“都是些什么类型的？”施浮鱼问。
“这本讲的是风流王爷和将军家庶女，这本是玉面状元和得宠小公主，这本是……”小贩一本一本向她们介绍。
素馨听完表情激动，附在施浮鱼耳边说好想全部买下来。
“……我也是。”施浮鱼呵呵两声，配合着小声说到。
这人设确实有让人想看的欲望，脑补起来也是画面感十足，虽然是新发售的但估计以后会火，施浮鱼打算买两本回去。
她和素馨商量着买了不一样的，回去看完可以交换。挑了几本新上的，她问小贩有没有市面上最受欢迎的的话本子。
“有的姑娘，有的。”小贩拿了几本给她看:“就这几本，可多人买了。”
施浮鱼看着那几个书名，嘴角抽了抽，还是掏钱买了下来。
提了一堆零嘴和话本子回府，素馨和施浮鱼道了别，抱着新话本子迫不及待回了房。
施浮鱼叹着气摇头，拖着东西推开房门，走进去往床上一摊，抽了本话本子看起来。
窗外的老榕树接住一整日的金光，气温渐凉。施浮看得眼睛发酸，坐起身搓热掌心，覆在眼皮上按了按。
古代话本子竟然是无删减的，施浮鱼忍耐着看了半本，现在整张脸都是烫的，她抱着膝盖埋下头，吐出一口热气。
“叩叩。”
房门被敲响，燕芜的声音传来:“是我。”
施浮鱼一个猛抬头，把话本往枕头底下一塞，用被子往上一盖，迅速起身端正站好，扬声道:“大人进来吧。”
门被推开，燕芜抬脚走进来，随口挑起一个话题:“今天去找老张预支俸禄了？”
“嗯。”施浮鱼低着头应。
“你脸怎么了？”燕芜走近看清了她的脸，见她面色通红皱了皱眉。
“……没什么。”施浮鱼倍感尴尬，说话有些卡壳:“热、热得吧。”
太阳下完山都凉了哪来的热，燕芜没信她的话，刚要啧一声就瞥见她的被子盖着枕头，藏着什么似的。
想起老张说她预支俸禄要买的东西，燕芜挑了挑眉，含笑看着施浮鱼:
“你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