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冯流月的调查被一个电话打断了——池向武邀请他们两天后再次前往池家,进行祈福仪式。于是他俩不得不把冯流月的事情丢在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祈福术法的练习中去。
在祈福这件事上,他们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虽说按照冯流月的说法,池向武是个对术法一窍不通的十足蠢人,但既然池向武能成为池家的管事者,当然不是傻子,肯定会想办法检验祈福仪式的效果。要是信了冯流月的话应付了事,铁定会被池向武炒鱿鱼的。
“……”
段庭霜站在自家门前,手放在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上,却迟迟没有转动。他皱着眉毛仔细感受了一下房内的情况。
很杂乱、但十分浩大恢弘的神圣气息,他险些以为自己家被哪来的道士/神父/和尚净化了,但他并未感受到任何针对性的敌意,再想想洛疑星和安暮空这两天正借住在这儿……他最终还是拧开了门锁。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客厅。脏倒是不脏,但乱得一塌糊涂。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散乱在各处的符纸,画着各种各样的鬼画符,段庭霜感受到的神圣气息正是源自它们。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这些乱糟糟的符纸其实出自不同人的手笔,部分符箓的字迹很明显更生涩也更工整。被符纸盖着的垃圾桶里隐约能看到两个泡面桶,茶几上还放着朱砂之类的画符材料。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安暮空正枕着胳膊趴在茶几上,脸上还沾着朱砂的痕迹,洛疑星则仰面倒在沙发上,耷拉在地板上的手里还虚握着一根毛笔。两人都睡得正熟,开门的声音也没吵醒他们。
看来这两天累得不轻……段庭霜看了眼时间,默默算了算,没打扰他俩,只是走到垃圾桶旁俯身看了眼,判断了一下洛疑星和安暮空上次进食的时间,然后去厨房翻出了一包挂面。
好饿……洛疑星睁开眼时,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噜”叫了几声。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直到左手突然一空,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去,同时闻到了煮面的香气时,他才清醒过来。
他和安暮空通宵达旦地演练术法,最后实在太累了,所以决定小憩半个小时继续练,还定了闹钟……
他一个激灵,终于彻底醒了,忙不迭去看手机,随后便“嗷”地一声跳起来,大力晃醒还趴在茶几上的安暮空:“醒醒醒醒!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醒了?”还没等迷迷瞪瞪和洛疑星大眼瞪小眼的安暮空想出个所以然,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吃完饭我送你们去池家。”
按理说洛疑星应该对段庭霜在做饭这件事表示震惊和感谢,但是当他真正坐到餐桌前……
呃,好一碗清水挂面。甚至连个荷包蛋也没有,清、素、寡、淡。
他好半天才想到合适的形容:“我师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般就会做这种……”
“少废话。”段庭霜面无表情,“又或者你想饿着肚子去池家?”
*
直到坐上车,洛疑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和池向武约好了一会儿见面?”
段庭霜没回头:“很快你就知道了。”
“?”洛疑星纳闷地扬起眉毛,可惜段庭霜没有继续回应,他只好缩回座位上,和安暮空商量他们还没熟练的那部分术法该怎么处理。
车子停下,洛疑星拉开车门跳下去,转身看着安暮空下车,然后……就眼看着段庭霜也从驾驶座出来,关上车门,顺手还锁上了。
无视了他们俩满脸写着问号的表情,段庭霜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走吧。我也一起去。”
“你也想给我当助手吗?”洛疑星追上去。跟在他后面的“助手”撇了撇嘴角,也快步跟过去。
上次在池家见到的那个疑似管家的人正在庭院里等着迎接他们,奇怪的是他分别对段庭霜和洛疑星点了点头,却完全没搭理安暮空。等见到池向武时,这个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段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池向武笑容满面地和段庭霜打了招呼,这才看向后面的洛疑星,“也巧,我今天也约了洛先生见面,我介绍……”
还没说完就被段庭霜打断了:“不必。”
洛疑星和安暮空都是一愣,但很快就从段庭霜的眼神中领悟了他的意思:他们现在需要装作互不认识。
被打断的池向武倒也不恼:“也好,那么洛先生,恕我失陪,今天需要你们做的事,我妻子会负责跟你们交流,我先出去和段先生谈点事。”
段庭霜从洛疑星身边走过时,还能很明显地看出洛疑星的怔愣。他无声地笑了笑。嘛,只是个很无聊的恶趣味罢了。
“他这两天一直神出鬼没,难道就是在池家?”两人交头接耳地嘀咕。
乍一听很惊讶,但仔细想想,似乎也符合段庭霜的习性……
“两位好。”还没等两人理出个所以然,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奇妙的是,她的穿着格外朴素,和这栋豪华的宅邸格格不入,“我是池向武的妻子,叫我于沚就好,于是的于,沚是三点水再加一个停止的止。向武今天公司有事,所以今天有关仪式的各类事宜,你们都可以找我。”
池家的,嗯,女主人?洛疑星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从气质上来说,这位于沚和她的丈夫可谓是天差地别,甚至有些柔弱,完全看不出两人是夫妻:“呃……于姐好。”
——看上去跟姜姐差不多年纪,这么喊应该没问题吧。
于沚笑了笑,但笑容似乎有些勉强:“嗯。那么接下来的祈福仪式,两位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
席玉川发给洛疑星和安暮空的那一堆资料里有很多术法,而最终被选中的是一种以“真文”为基础的消灾护宅术法,所谓真文,又叫“天书”、“天文”,据说并非后天人为,而是天地自然所诞生的符号,简而言之,就是很厉害,相应的,也很难。两人连着练习了好几天也未能完全掌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让不知情的人都离开吧。”安暮空率先道,“仪式的动静很大,范围会波及整栋宅邸,不能被普通人看到。”
于沚点头,看了眼跟在她身旁的管家:“去通知其他人离开吧。”
“好,我这就在北极狐里通知。”管家恭恭敬敬道。
“……”于沚皱了皱眉,“你也是,跟他们一起走吧。”
“这不妥吧,先生让我留下来照顾夫人你。”
于沚厌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完全不像刚才那么柔和:“行了,走吧。我又不是残疾人,哪里需要照顾?要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这宅子里的监控还不够多吗?”
安暮空皱眉:“我们施法的时候,监控也要关掉。”
“听到了?去吧。”
等到管家走了,她才有些尴尬地朝两人笑笑:“抱歉,刚才有点激动。还需要什么吗?比方说,需要了解我公公的情况吗?”
洛疑星立刻竖起了耳朵:“当然,他是我们最主要的施法对象。”
*
与此同时,宅邸外。
“段先生,老实说,这几天我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满意,真的是非常满意。”池向武的语气倒很像是上级在表扬下级,段庭霜权当自己没听出来,“之前说好的酬劳,我会立刻打到你的卡上。但是接下来,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报酬也丰厚得多。正是因为段先生你如此能干,我才考虑将这件事交给你。”
“请说吧。”段庭霜简单道。
池向武却一副气定神闲讲故事的样子,示意他坐下喝茶:“不急,我慢慢说。段先生你想必也知道,家父颇受人尊重,交往广泛,因此自然也认识不少神秘学人士。多年前有人送给家父一盏灯笼,说是法宝,自有妙用,可惜我们一家都不会用,便将其收进库房,珍藏起来。
“那灯笼在库房里放了好些年,我们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直到某一年整理库房时才发现,灯笼已经不翼而飞了。后来我们请了修士侦察,说是有人潜入库房,偷走了这盏法宝灯笼。老实说,虽然我们也不会用这东西,但毕竟是家父的友人所赠,这样不翼而飞,实在令人惋惜。”
“你要我去找到它?”段庭霜不耐烦池向武那做作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
“不是‘找’,是把它拿回来。”池向武坐直身体,看着他,“经过调查,我已经大体知道那盏灯笼的所在,我希望你将它带回来,也算是圆家父的一个愿望。”
“……你是想说,让我把它偷回来吧。”
池向武不以为意地笑笑:“不要用这么严重的字眼。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怎么能说是偷呢?”
段庭霜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问:“那灯笼是什么样的?”
“一个很大的用黑纸扎的灯笼,上面有六个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