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呀,好像天空被蒙上了一层腊黄的纸,这是哪里?
“喂,前面的,你什么时候死的?”
谁?
茫然环顾,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苍凉灰暗色的马路上。
路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多人,他们踽踽而行,似乎都很有目的性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喂,跟你说话呢!”
咋呼的声音直冲耳朵过来了,一张苍白色皱瓜皮的老脸赫然出现。
我发懵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别吓着姑娘了,赶紧往前面走,错过时间就不好了。”
又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推抓着他往前推,一边扭过头来说:“你别怕,我们都是死了很久的老鬼,长得吓人了一点,但之前都是好人。”
“看你长得挺面生的,你新来的?”
我迟钝的脑子这时才捕捉住几个词。
死?老鬼?
所以……
这里是冥界!!
我怎么会突然就下来了?
混沌的脑子仿佛灌满了泥浆,于茫茫厚重的世界里抓到一两个画面片段。
是了,昨晚好像刷手机看小说太迟,外面晨光快要破晓才睡。
或许也不是睡了,而是直接猝死了?
想到这我直接开口:“我今天刚死,你们要去哪里?”
之前那个吓唬我的白脸老鬼大声“哈”了一气,说话跟喊山一样。
“难怪反应这么慢,原来是新鬼。今天你来的是时候,正赶上我们这里一年一度领阳祭酒的日子。”
“阳祭酒是什么?”
不知道不了解,可大家都往前面去领,想来应该是好东西。
我迈着和大家同样的步伐,有些不灵便的往前赶。
鬼魂挤挤如同陷入了春节过年赶火车时排队的场景,而这样的队伍好几条,叽叽喳喳说话声哄闹得比早间菜市场还过。
“哈,新来的就是麻烦!”
另一个温和大叔鬼笑了笑:“他就是这样。”
“阳祭酒是阳间亲人家眷的供奉,阴司里化成了酒,让我们每个可以领一份,以减轻身上的阴寒气,也能减阴寿,使大家早一些投胎。”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阳祭酒势必要领了。
队伍好长,稀奇的心里难得的安然了。也是,死都死了,不能再有更坏的事情了。
至于阳间,爸妈他们亲人什么都是上辈子了,反正殊途同归都要来的,也没什么好念想。
揣着手,队伍快到了,前面大叔往后挪了挪。
“姑娘,你新来的,我们让你先。”
“不用吧?”
“用用用!你不知道这里头可是有规矩的,那杯子上什么时候死的就会写上名字和冥寿,不能拿错。”
“还有这个?”
作为新来的咱也不懂啊。
正好前面的几位已经把手伸到了前面长长的木条台上。
里头鬼差问:“名?卒?”
“何华明,5年。”
白烟一晃,一杯酒出来了。
那鬼双手接过,就地仰脖干了,复将杯子还了回去。
“快点,到你了。”
两位热心的大叔催促,推着背就到了窗口前。
“名?卒?”
我拍了拍不灵光的大脑,又从里面晃出了点信息。
“我……我叫黄安欣,刚死,应该是刚死吧?”
反正醒来就站在冥界了,我也不知道时间有没有过去很久。
里面的鬼差大哥黑黝黝的脸上除了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锐利的眼神低下去后又扫过来一眼。
我心里一抖,什么情况,难道新鬼不能领这个酒?
鬼差手一扬,本来空下去的酒杯被满上,周围还起了一层白烟。
原来杯子不是凭空变的,凭空出来的只是酒。
拿着酒杯,后面的温和大叔问:“你快看看,杯子上的信息对不对?”
举起酒杯,上面果然有字。
黄安欣,1。
好神奇,就像是刚打落下来的钢印。
“嘿!”
眼前滑过一道残影,手中一空,就见刚才还和气的大叔鬼跑进鬼群堆里,眨眼就把杯子里的酒往嘴里倒了。
“哈哈哈,还是新鬼好骗啊!”
高嗓门的老鬼伸着手去抢,“你别喝完了,给我留一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居然被人打劫了?
这是生在和谐社会的人不可置信大跌三观的。
看着依然在各忙各的鬼差和鬼魂们。
被欺骗的滋味让我怒火中烧。
他们这些阴魂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我的酒被抢了,没人出来管管吗?”
身后的大妈鬼事不关己:“每年被抢的鬼多了,谁让你自己那么大意,你要不愿意也抢回去就是了,阴司里的事那么多鬼也多,上头才不管这些。”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大妈鬼有句话说得对他们抢我的,我抢他们的就是。
正好窗口上有一杯没人动过的酒,想也没想,一把抓在手中,抬头倒进嘴里。
暖暖的没什么味儿,不过好像浑身都挺舒服的。
“你完了!你完了!哈哈哈,你居然连他的酒都敢动!”
两个老鬼跑过来嬉笑,周围也多了很多看过来的眼睛。
“她这下死定了,他可是十大冥君都不敢惹的家伙!”
窃窃私语声不断涌来,我这才后知后觉,事情好像不大对劲。
捏着酒杯一看。
夜黎,4399……
那行字都变大得不太认识了。
4……4千多岁的阴寿?
差不多有人类历史长。
要命!
妈妈呀,活了四千多年的鬼是什么存在?
想不到。
但这不妨碍我理解,我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快去通知夜大人,有人喝了他的阳祭酒!”
“不要让她跑了,把她堵起来!”
乌泱泱的有跑走的身影,也有将我团团围住的。面孔陌生,无一例外都有些看好戏。
“上一个惹怒夜大人的鬼,已经魂渣渣都不剩了!你们说,她一会儿会怎么死?”
“谁知道,反正又不是我死。”
“新鬼就是这么不知轻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刚来也不知道打听打听规矩,还以为是在阳间呢!”
“就是,能下到地下的哪一个能是善茬。”
我缩着肩膀,心里委屈难受。那我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怎么就往冥界来了?
“那群游魂野鬼,连个后代都没有,他们哪里有什么阳祭酒喝?”
说的婆婆鬼不住摇头,对老鬼们做的事不耻,但也不想揽事上身。
我收缩着肩膀,惶恐又格格不入的看着那些冷眼旁观的大众鬼,心里哀默又凄凉。
在阳间不得志处处不如人就算了,没想到死了变成鬼,还要受到更低下的待遇。
哄闹的鬼魂群里一阵骚动,远远听到一个男声喊:“让让,夜大人来了!”
拥挤攒动的灰影豁然从中破出一条道,一头连着那端走来的人,一头连着恓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