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阳光毫无遮拦地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校园的小道上。江洛刚刚进入校园,就被一群同学围得水泄不通。大家七嘴八舌,有兴奋求合影的,有好奇询问排练趣事的,还有的直夸两人舞台上光芒四射。但是江洛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抱胸,目光从众人头顶越过,仿佛周围吵闹的人群是一团空气。偶尔有人试图凑到他面前提问,他也只是微微侧头,不发一言。
鹿北望和苏漾远远瞧见这热闹又有些尴尬的场景,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快步走过去。苏漾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大声喊:“都让让,都让让啊!老师找我们老大有急事,十万火急!”同学们一听,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不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鹿北望趁机走到江洛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着对众人说:“同学们,等会儿下课再找他,行不?都是一个班的,他跑不了。说着,就拉着江洛往外走。
江洛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跟着他们挤出人群。有同学不死心,追着问:“老师找他啥事啊?”苏漾脑袋一转,随口编道:“好像是关于这次演出表彰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挺急的。”众人将信将疑,只能眼巴巴看着江洛被带走。等脱离人群,江洛长舒一口气,看向两人:“谢了。”
鹿北望拍拍他的背:“跟我们还客气啥,下次再遇到这情况,就给我们使个眼色。”三人相视一笑,朝教室走去 。
三人回到教室刚坐下,李老师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李老师站定在讲台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目光落在江洛和黎兮渃身上,开口说道:“同学们,这次中秋文艺表演,江洛和黎兮渃的演唱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大家掌声鼓励!”
教室里瞬间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江洛脊背挺直,仅微微点头示意,脸上神色未改,平静得仿佛眼前的热烈与他无关。
而反观黎兮渃这边,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对俏皮的酒窝,白皙的脸颊也因高兴泛起了红晕。她微微欠身,朝老师鞠了一躬,动作轻盈又得体 。她笑着向四周的同学眨眨眼,双手比出小巧的爱心,那可爱又端庄的模样,别提让老师和同学们有多喜爱了。
李老师嘴角噙着笑,不住点头,眼里满是欣赏。同学们的目光中满是倾慕与赞叹 。
待掌声稍歇,李新春神色一正,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高三拼搏,梦启今朝”。“同学们,高三的严峻挑战正式摆在我们面前。从明天开始,早自习提前20分钟,大家利用这段时间背诵政史地的知识点或是数理化的公式定理,强化记忆,为一天的学习开个好头。
话音刚落,教室里又响起一阵低低的哀叹声。有的同学停下了手中正在整理书本的动作,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脑袋也跟着耷拉下来,脸上写满了无奈;有的则忍不住和同桌小声抱怨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眼神里满是抗拒;还有的同学直接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发呆,似乎已经在提前为失去的那20分钟睡眠默哀。
教室里原本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氛围,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早自习提前通知冲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形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同学的心头 ,仿佛预示着高三这场艰苦的战役,从这一刻就已经悄然打响。
江洛像往常一样浑身透着股慵懒劲儿,抬手把校服往头上一盖,身子随意一瘫。
洛哥,老李头留的作业你打算写吗?”
“不写。”江洛薄唇轻启,声音冷淡得如同结了冰,手指随意一摆。
“哎,洛哥,下了晚自习去不去打台球啊!再顺便吃个饭,咱们好久没聚了。
江洛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简短回应:“走。”两人并肩穿过熙攘的街道,霓虹灯光在江洛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他全程沉默,唯有脚步不紧不慢。
一进入台球厅,喧嚣声裹挟着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江洛伸手接过球杆,另一只手熟练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他微微颔首,身旁的人立刻上前,打着了打火机。江洛低头凑近,深吸一口,烟雾从他齿间溢出,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周围缭绕。
随后,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擦拭杆头,接着俯身、出杆,动作一气呵成。台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周围有人低声赞叹,他仿若未闻,神色专注。他凭借精湛的球技迅速掌控了场上局势,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才漫不经心地弹落。
几局过后,江洛正准备放下球杆,余光瞥见门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黎兮渃。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神色匆匆的往十字路口走。
身旁的同伴顺着江洛的目光望去,说道:“洛哥,认识啊?”江洛收回视线,冷淡回应:“嗯。”说罢,重新拿起球杆,精准击球,球干脆利落地落袋。“洛哥,还是那么准……”
球局结束,江洛和同伴走出球馆。暮色像一块灰蓝色的幕布,悄然落下,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暖黄光晕,将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同伴们兴致颇高,提议去附近新开的餐馆吃饭,江洛犹豫片刻,点头应允。
推开餐馆门,店内人声鼎沸,烟火气扑面而来。江洛目光随意一扫,瞬间定住。黎兮渃正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手里攥着手机,神色焦急。
江洛下意识地抬脚,想要过去询问,同伴却一把拉住他,催促着去点餐。
点完餐,江洛端着餐盘往座位走。这时,餐馆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黎兮渃看到男人,脸色骤变,站起身时差点打翻椅子。江洛神态自若,一边装作整理袖口,一边不着痕迹地加快步伐,迅速朝那边走去。
男人在看到黎兮渃之后眼眸瞬间发亮,眼神里闪过一丝急不可耐,紧接着强挤出笑容,伸手想拉黎兮渃。黎兮渃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声音带着颤抖:“舅舅,你怎么来了?”男人眼神闪躲,搓着手说:“渃渃,你可真能跑,舅舅和你说个事,舅舅……舅舅最近手头紧,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黎兮渃攥紧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目光惊恐地在舅舅游移的眼神和颤抖的双手间徘徊,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我也没钱了。”说罢,下意识地将书包往身后藏。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向前跨了一步:“渃渃,舅舅实在走投无路了,你就当救救舅舅,以后一定还你。”说话间,他伸出的手在空中晃了晃,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黎兮渃见状,瞳孔骤缩,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席卷全身,让她几近站立不稳。她踉跄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声音带着哭腔:“舅舅,你……你又干那事了!我没钱,你走开!”
餐馆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男人被戳中痛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个白眼狼,怎么那么多话!老子不过是手头紧,你要是不借,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黎兮渃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她求救般地看向周围的人,可大家都被男人凶狠的模样吓到,纷纷别开视线。男人趁她分神,猛地伸手去抢她的书包。黎兮渃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书包,指甲在包带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男人力气大,拉扯间,黎兮渃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
就在男人即将得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男人吃痛,松开了手。江洛将黎兮渃护在身后,目光如炬地盯着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男人恶狠狠地瞪了江洛一眼,挣脱他的束缚,骂骂咧咧地说:“操,我是她舅舅,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吧!”
“哼,我他妈管你是她什么,你打扰到我用餐了,懂?”
江洛眉梢一挑,双手抱胸,语气愈发冷冽:“要是再纠缠,我不介意把你扔到警局,让警察来听听,‘舅舅’是怎么欺负外甥女的 。”
男人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咬着牙不甘示弱:“你……你等着!”边骂边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街道,像是在盘算着找帮手。
江洛看穿他的心思,上前半步,鞋底随意一碾,石子应声而碎,清脆声响让男人浑身一颤。“最后一秒。”江洛话音刚落,男人狠狠跺脚,骂骂咧咧转身快步离开,还不忘回头撂狠话:“小子,这事没完!”江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到男人身影消失,才转身看向黎兮渃。
她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江洛目光瞬间柔和下来,缓缓说道:“别怕,他不会再来了。”
见黎兮渃没回应,江洛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巾,递过去:“擦擦吧!
黎兮渃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江洛,犹豫片刻,接过面巾,小声说道:“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对了,他真是你舅舅?”
黎兮渃泪眼婆娑的说:“嗯,是的。”黎兮渃咬了咬嘴唇,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面巾,“其实……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舅舅吸毒。他一直对我很好。我是偶然间发现他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精神恍惚,有时候又特别暴躁,后来才知道是毒品害的他……”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我真的想不明白,舅舅以前是那么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会走上这条路。我劝过他去戒毒,可他总是反反复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洛轻轻将手覆在黎兮渃颤抖的手背上,掌心传来她指尖的凉意:“你看梧桐树又抽新芽了。”他示意窗外被春雨洗得发亮的枝桠。“记得去年台风天,那棵老树被刮断大半枝干,我们都以为它活不过冬天。”
黎兮渃的抽泣声渐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可它现在比任何树都长得茂盛。”江洛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戒毒就像老树抽新芽,旧枝腐朽时会疼得钻心,但腐烂的部分掉干净了,才能长出更结实的新枝。”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独自承受。毒品这东西太狡猾,无数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它拖入深渊。
“你已经为他竭尽所能,以后的日子,你不能因为他的事,就将自己困在阴霾里。”
黎兮渃低垂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衣角,声音带着一丝倔强:“江洛,谢谢你。”她抬起泛红的双眼,望向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灯光肆意闪烁
江洛上前半步,直直地挡住黎兮渃的视线,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目光灼灼,对她说:“送你回家。”
说着他们走出了餐厅,他侧身让黎兮渃走在里侧,两人朝着路灯明亮的方向走去,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走到楼下,暖黄的路灯光倾洒而下,给两人周身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江洛收住脚步,转过身,对她开口说道:“你舅舅这段时间肯定还会来找你的,你到家后,第一时间反锁好门,检查窗户是否锁牢。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快速调出自己的号码,又对黎兮渃说:“我把号码存你手机里了,有任何事情,不管多晚,马上给我打电话。”
黎兮渃双手攥着衣角,微微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江洛目光柔和,摇摇头:“这不算什么。对了,这些天尽量别单独外出,尤其是晚上。”
黎兮渃转身走进楼道,脚步缓慢而沉重。走到楼梯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张望,看到江洛仍站在原地,朝她挥手示意。直到黎兮渃的身影彻底消失,江洛才转身离开。
黎兮渃攥紧扶手,一步步往楼上走,楼道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声控灯时明时暗,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洛挺拔的身影和关切的话语,在她脑海里不断循环。
回想起今晚舅舅的疯狂模样,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要不是江洛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黎兮渃到家,她把自己扔到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江洛挺身而出的画面。他坚定的眼神、有力的臂膀,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原来,真的有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边。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
黎兮渃望着窗外的夜空,繁星闪烁。这一刻,她心中的阴霾似乎渐渐散去,新的希望,正在黑暗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