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
沈今棠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微微发烫。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要冲破胸腔。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就像她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
她慢慢蜷起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咬了咬唇,低声喃喃:“真是疯了……”
明明该冷淡一些的,明明不管他是什么心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办的事情能办成就好。
可为什么当他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时,心里某个角落竟会可耻地雀跃?
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在嫉妒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沈今棠这才惊觉自己竟对着房门发呆了这么久。
她猛地躺下,扯过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闷死在心底。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些纷乱的思绪却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让她无法安宁。
地牢内。
潮湿阴暗,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斑驳的石墙上爬满了青黑色的霉斑,角落里堆积的稻草早已腐烂发黑。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气窗透进来,照出空气中飘浮的灰尘。
纵横交错的蛛网在墙角肆意蔓延,几具干瘪的虫尸悬挂其中,随着不知从何处渗入的冷风轻轻晃动。
地面上积着一层黏腻的水渍,每一步都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响。
在最深处的牢房里,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角落。
是王俭。
原本意气风发的户部尚书,此刻像一具被抽干生气的躯壳。
他凌乱的发丝间夹杂着显眼的白发,原本饱满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蜡黄的皮肤上布满污渍。
那双总是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个浑浊的空洞,呆滞地望着地面。
他的囚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处沾着可疑的暗红痕迹。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
每当远处传来狱卒的脚步声,他的肩膀就会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像只受惊的老鼠。
地牢里的寒气似乎已经渗进了他的骨髓,让他的背脊永远佝偻着。
短短数日光景,岁月仿佛在这个男人身上加速流逝,将他摧残得面目全非。
地牢阴冷潮湿的气息裹挟着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顾知行眉头微蹙,缓步踏入这方狭小的囚室。
玄色锦靴碾过潮湿发霉的稻草,每一步都带起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清晰。
他站定在囚室中央,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摇曳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将整个囚室笼罩在阴影之中。
“王大人。”顾知行开口,嗓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世子没那么多的耐心,索性跟你开门见山。”
他微微俯身,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太子贪墨、结党营私的证据,你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王俭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最终定格在顾知行脸上。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
“哈哈哈……证据?”
他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你简直妄想!”
王俭佝偻着背脊,像条垂死的老狗般向前爬了两步。
沉重的铁链在青石地面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在他枯瘦的脚踝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们杀了我儿子……”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让我变成现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想要从我的嘴里得到证据?”
他猛地扑向前方,铁链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想都别想!”
王俭仰着头,火光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容。
三十年前,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
朝廷的水太深,他怕孩子被害,忍痛将孩子送走,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地经营商行,做个寻常百姓。
可终究……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是我……是我把孩子扯进了这潭浑水……”王俭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悔恨。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肮脏的囚衣上,“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若不是你带兵攻占青崖口,我的儿子怎么会死?!”
囚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王俭粗重的喘息。
顾知行静静地站着,玄色锦袍的下摆纹丝不动,仿佛连空气都在他周身凝固。
地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