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霄又做梦了。
那是个朦胧的午后,梦中的男子墨发及地,身着青色华服,坐在秋千上,如同画中仙。纤白如玉的手握住绳索,他便轻轻一晃,带得满树的梨花像雪一般洋洋洒洒地落下,顺道遮住了他的脸。
萧霄恨不得把花瓣抠掉,到底是哪个极品忧郁美少年啊!怀着没能认识美少年的悲愤心情,萧霄醒了,眼神还仍带着被夺妻的愤懑。
“娘娘,该起床啦。”翠翠咧嘴笑,然后将萧霄的被子掀开,随后自顾自地将今日份的衣服呈上来,“搞快点搞快点。”
萧霄还没从失去美少年的阴影里走出来,突然又被翠翠从温暖的被窝里掀开,翠翠可谓是撞上枪口了。萧霄一股脑地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摆出来自认为很霸气的表情,指着翠翠然后大声叫道:“大胆翠翠!竟敢惊扰本宫,还不跪下认罪!”
“娘娘,您又梦到那位啦。”翠翠叹气,“天赐良缘可不能强求。”
萧霄哀声道:“本宫无欲无求这么些年,竟是连个喜欢的人儿都寻不到了。”翠翠听着萧霄的抱怨后叹气,随后又开始催促萧霄打扮了。
“今日太后殿下要召见后宫了。”翠翠将最后一只金簪满满插入发间,随后压低声音哄道:“等回来奴婢给您做桂花糕。”
当今太后礼佛,深居简出,免去后宫日行召见之礼,只许每月十五入太后所在行宫坐坐便可。
随后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萧霄和翠翠风风火火地朝向太后行宫走去。二人路上遇到德妃,她今天穿的一身火红,和她明艳大气的脸般配极了。萧霄这个颜控又控制不住了,像小狗一样拽着德妃。德妃笑得直不起腰,便牵着萧霄的手和她一道轻快地同行。
二人来到行宫,向太后行礼。太后端坐在主坐上,嘴角含笑道:“后宫和睦,甚好。”
说是请安,但太后也向各位妃嫔准备早茶,也幸亏当今皇上勤恳政业,无心广纳后宫,小小行宫也是够后宫众人能坐着的。
吃饱喝足一顿,太后摆手宣众人离开。萧霄向姐妹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和翠翠向瑶月园走去。
春日的阳光正好,为园中满树梨花镀了层灿金,只可惜瑶池光秃秃的,只有些许荷叶蔫蔫地站着,像宫里的小福子一样,成天无精打采的。萧霄抿嘴偷笑,然后欢快地跑向池子,折了跟树枝,小心翼翼地够荷叶。翠翠连忙紧跟萧霄,搀扶着她,生怕自家娘娘下一步就掉到池塘里了。
“成啦!”萧霄心满意足地捧着这根蔫荷叶,“你看它像不像小福子。”翠翠嘻嘻一笑,从萧霄手中拿走,像模像样地摆弄荷叶,把长茎微微弯曲,荷叶正对着萧霄,随后又夹着嗓子道:“奴才小福子,见过淑妃娘娘。唉,娘娘要吃醉春楼的烤鸭,可是让咱家难办啊。”
萧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向翠翠摆手道:“把荷叶拿好,等回去就给小福子看。”随后拿着她的斩获小福子[荷叶版]的新晋宝剑梨花枝,晃悠悠地走向湖中亭。
萧霄坐在亭子中央的木椅上,欣赏她的尚方宝剑,她想到昨天看的话本,里面的主人翁便和神仙斗法,胜利之后拿走了神仙的法杖。翠翠便自顾自地坐在旁边,闲适地看着风景发呆。萧霄中二地举着梨花枝,学者书中主人翁的模样,向翠翠发起并不存在的魔法攻击。翠翠无语地看向萧霄,也任由萧霄摆弄。
二人就这样玩笑了几柱香的时间。萧霄打个哈气,伸了个懒腰,像个猫一样窝在椅子上。翠翠瞥一眼,打趣道:“娘娘您是在扮演仙游手札传里的角色乙吗?”萧霄敲敲翠翠脑门,嘟囔说:“你家娘娘有这么中二吗?不过现在也到晌午了,该回宫咯。”
萧霄起身轻抚衣裙,随后在翠翠的搀扶下,离开湖中亭。
“哎,娘娘,那有一位大人。咱们还是先别过去了。”翠翠远远地就已经看到那必经之路的梨树林下有一位陌生男子,扯住萧霄的袖子说罢。
“怕啥,本宫所行诚如明镜。”萧霄安抚地拍了拍翠翠的手,走向梨花林。
花朵像雪一样,粹满枝头,像是纯白仙子窝在树上。树下的男人风华正茂,微微仰头看着满树梨花,周身气质清淡。注意到走进的二人,他转身,润泽明亮的瞳孔像昨天话本里她所幻想的和主人翁一般的眼睛。
“臣是江鸪,淑妃娘娘万福金安。”江鸪向萧霄行礼,萧霄见到他第一眼便愣住了,他真好看,像是梦里的人呀,黑鸦长发,竹色长衫。江鸪后退两步,萧霄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娘娘躯体金贵,臣体弱多病,少不得触碰臣。太后殿下召见微臣,娘娘告辞。”江鸪恭敬行礼,随后径直离开。
瑶池湖光磷磷,像是星星般,眩晕得萧霄有些睁不开眼了。
“那是……谁?”
翠翠的嗓音就像她的名字一般,银铃似的清脆。不过萧霄此刻像是被蒙上了纱,什么都听不清了。
“娘娘?娘娘?”翠翠拉了拉萧霄的袖子。萧霄猛地抓住翠翠的手臂,艰难开口:“翠翠,他好像……我的梦中人。”
“啊?”翠翠惊猝一声,“娘娘我刚刚说的话您没听到啊!那位您不能代餐啊!”
随后翠翠絮絮叨叨地开始讲述江鸪。江鸪是太后的外甥,是太后姐姐唯一的子嗣。太后的姐姐嫁入宋家,和丈夫前工部尚书宋迟很是恩爱,举案齐眉。但是从太后的姐姐怀上江鸪后,宋迟却大发雷霆,将太后的姐姐软禁在房中。在生下江鸪后,太后的姐姐很快郁郁而终。太后震怒,力排众议随后将江鸪从宋家接出,随后送往母家江阴江家,改姓为江,交由外公江麟扶养。江鸪也是少年天才,弱冠之年六试取首连中三元。
翠翠扶额,然后趴在萧霄耳边小声蛐蛐道:“这都是陈年老事了,当初太后为了江鸪在朝堂上和反对的大臣打的天昏地裂——不过我觉得那群大人也是多管闲事,娘娘你难道没听过吗?还有更过分的大人说是太后姐姐与人媾和生下孽子,随后被震怒的太后打了50个板子,竟然当场死亡。然后家产好像被宋家的产业吞噬殆尽,当时在京中大家议论的可热闹啊,我爹听了好一耳朵,然后一股脑地跟我讲,教育我男人就会变心,嫑爱情,专注事业,当时我觉得可吓人了呢,再也不敢想象未来夫君了。”
萧霄点头,随后又说:“你小姐我当时还在边关呢,不过了解了这么多,我还是想和他谈恋———”然后被翠翠一把捂住嘴。
“啊啊啊啊我的西王母娘娘,我说了那么多您没听见吗?他背后可是太后还有整个江家啊!惹不起惹不起啊!”
萧霄忧郁地45度望天,将翠翠的手拉下,悠长地叹了口气,随后扶额苦笑:“爱情,从来就是那么无理取闹。”
翠翠看是劝不成了,只能唉声叹气地先将萧霄带回宫里。
萧霄仰头看着床边的捕梦网,白色的羽毛像是从天使的翅膀上揪下来的。萧霄把话本子从床边拿过来,又埋头苦看,企图忘掉江鸪,不知觉陷入沉睡。
萧霄又做梦了。
梦中的男人仍坐在秋千上,墨发像漂亮的黑丝绸。
萧霄再次企图走进他,却发现已经没有了禁锢,萧霄快步地走着,更加大步地走着,跑着,奋力地跑着。潺潺细流打湿了她的裙摆,留下浅浅水渍,水中的梨花瓣也粘在萧霄的衣服上。
可还是抓不住啊,怎么都抓不住啊。萧霄伸手,在即将接触到男子的下一刻,她醒了,泪流满面。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萧霄用手狠狠地拭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啊——娘娘!”翠翠一进来就看见萧霄哭的梨花带雨,忙用手帕去擦却萧霄的泪花。
“翠翠……”见到她的小伙伴,萧霄哭的更伤心了,“我……我不找代餐了!”
“我要等他,我有预感,他一定会来的。”
翠翠能说什么呢?说放弃吧,还是说把江鸪当成代餐吃吃呢?伴随着萧霄的呜咽,翠翠沉默良久,只能轻叹一声。
“孽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