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卜萝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前一秒还满脸慈爱的母亲,因为她多拿了一块巧克力,就大骂她是白眼狼。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每逢亲戚来家串门,冯翠兰都会把那天的事讲上一遍。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有那句,这孩子特别自私,有好东西只顾自己。

    而她则要站在众人面前,哭着给冯翠兰再道一次歉。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卜萝也数不清自己给冯翠兰道了多少次歉,只能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对方得意的神情,骄傲的像是深谙教育之道的专家。

    而作为教学道具的她,每每在众人的注目下道歉时,都如同被衣不蔽体的扔进寒冬腊月天。

    身体好冷,心也好冷。

    身穿家居工装的阿姨帮尚在昏厥的卜萝掖好被角后,悄声离开。

    转角,缠着花枝纹的绿盏黄铜灯下,男人双手抱臂,斜靠墙边安静等待。

    见来人,他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道:“王阿姨,她怎么样?”

    “全身擦了一遍,额头摸着也没有刚才那么烫了。”王阿姨顿了顿,略显无奈的致歉道:“就是没想到姑娘人瘦可力气不小,一个劲儿推我死活不肯吃药,这......”

    简和颂挑眉,黑眸透过金丝眼镜薄薄的镜片在那扇掩起的门前逡巡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

    王阿姨一怔,吃惊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打从简和颂自英回国定居后,王阿姨就一直在简家做帮佣。

    她对这位简先生了解不多,硬说来,对方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言行举止处处尽显完美、斯文。

    眼下倒是稀奇的很,她鲜少见到简先生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笑够了,简和颂又恢复往日那般从容。

    他拿起晾在桌上的半杯温水,不紧不慢的朝房间处移步。

    路经王阿姨的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方小臂上搭着的短袖短裤,温和道:“这里交给我。辛苦,您忙完可以下班了。”

    王阿姨眸中错愕不掩,像是难以把这位养尊处优的“优雅绅士”同照顾人联系起来。

    她消化了会儿,叹道:“小姑娘还真是好命。”又忍不住八卦了句:“那位是简先生您女朋友?”

    简和颂脚步微凝,侧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天黑路滑,回家路上多小心。”

    从主厅离开,王阿姨一面暗骂自己失分寸,一面来到洗衣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只是她刚抖开卜萝的薄T恤,突然动作一顿,惊觉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忘了交代——

    她只顾着扒衣服,没把睡衣给人姑娘换上。

    再追出去,门口空空荡荡,简和颂已经进去了。

    王阿姨手一抖,不确定的想,应该是男女朋友吧,人还病着,总不能发生点什么。

    -------

    卜萝的噩梦还没结束。

    一如记忆中一样,年十五那天,她终于架不住心里的委屈。

    在给冯翠兰道歉时,哭哭啼啼的问:“妈妈,八块巧克力,一个人两块难道不对吗,为什么你、爸爸和弟弟吃两块没关系,可我想吃两块就要挨骂?”

    她已经忘记冯翠兰是如何回答她的了,又或许是没回答,大人们心照不宣的默契,让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带过。

    道歉表演也没再继续,她以为这就是结束。

    然而送走大伯一家的冯翠兰突然变脸。

    这一次卜萝真的被扔了,外面大雪纷飞,她穿着单衣单裤,站在足以没过她脚踝的雪地里,苦苦请求冯翠兰的原谅。

    卜萝眼角噙泪,无意识呓语:“呜....巧克力.....妈妈,对不起。”

    声音很小,带着点怯和鼻音,最后一个字带点轻颤颤的尾调,又委屈又可怜。

    简和颂的动作一顿,回到床边,一手撑着床头,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拍卜萝的肩膀,想要将她从梦中唤醒。

    深陷梦魇之中的卜萝,此时正赤着脚抱着已经冻到麻木的身体,无助的蹲在家门口。

    即便八岁的身体承载的是二十岁的灵魂,可不论重来多少次,她依旧只能没有尊严的活着。

    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想到这儿,她眼睑轻垂,一如之前很多次一样,把头埋进双腿之间,等待天亮,等待梦醒。

    “乖孩子,没事了。”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突兀的闯进她的梦境。

    卜萝茫然的看着眼前,漫天鹅毛雪的世界如同镜面碎裂,破开无数道裂缝,天空在轰然一声巨响后,露出潜藏在虚幻之后的面貌。

    从幻境中逃脱,她艰难睁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卜萝眨眨眼,睫毛擦着掌心无声传递着苏醒的消息。

    “醒了?”简和颂正体贴遮着她的眼,提醒道:“我开了台灯,别心急。”

    数十秒后,卜萝面前的手掌移开,她蓦然撞进一双平静又深邃的眸。

    四目相对,她条件反射的垂下眼睑,不过瞬息,又抬起头细细打量面前人。

    他的面目清癯,墨发浓眉,鼻梁挺直。

    乍一看有种无关世事的淡漠,可配上架在鼻骨的金丝框眼镜与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又显得格外温和。

    看着面前这张帅气又陌生的脸,卜萝冷不丁想起个传说——

    有一种叫春鬼的精怪,为修炼常会幻化人形寻找未婚少女在梦中与之交合。

    而每一个被春鬼蛊惑的女子,都会沉沦于性\\爱之中,日日夜夜忘我交\\鸾直至被吸食成人干,横死床幔之中。

    她想她大概是遇到了春鬼,而对方误打误撞破了她的噩梦。

    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卜萝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只是强行运转大脑的代价也紧随其后,她头晕的比刚刚还要厉害,双耳嗡鸣,视线也越发模糊。

    许是春鬼见她状态不佳,起身想要离开。

    她挣扎坐起,抓住对方的手迫切挽留。

    她好孤独,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噩梦。

    破解之法神霄十字天经的雷神法号,她早已熟记于心。

    可这次,她除了引诱,其它缄默于口。

    -------

    再恢复意识时,卜萝正被人从背后抱着,粗粝的指腹在她的腰线徘徊摩挲,沿途触及她的皮肤,燃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

    感受到手底的震颤,男人的哼笑声响起:“怎么?”

    滚烫的气息流连地落在敏\\感的耳畔,卜萝倒吸了口气。

    发木的脑袋后知后觉开始转动——哦,她现在正......

    不见她的回应,细密的吻落下,卜萝下意识哼唧了声,简和颂轻笑,唇瓣顺着她的耳廓温柔描摹。

    见她逐渐适应,男人一直放在枕下的手也有了动作。

    宽大的手掌停在她的肩膀,手的主人像是不曾察觉她紊乱的呼吸声,绅士发问:“可以吗?”

    卜萝觉得他真的坏透了,做到这一步,竟还想着吊她的胃口。

    她迷迷糊糊的睨了春鬼一眼,又对上那双黝黑的瞳。

    偷看被抓包,对方没有半点心虚,反倒靠她更近了些,额角贴上她的发,直勾勾盯着她的眼,极有耐心的又问了遍:“嗯?”

    “不好。”她有点生气,小小的报复心起,察觉到春鬼身体一凝,才又抿起嘴角,“我想看着你的脸。”

    和春鬼做的代价她了然于心。

    既是第一次又是最后一次,面对这张帅脸,她想大胆一些。

    只是大胆归大胆,害羞归害羞。

    说完,卜萝就把脸埋进枕头里,她庆幸现在房间内没有开灯,对方看不到她火辣辣的耳朵。

    “不是要看着我的脸吗。”没有得逞,简和颂膝盖顶床欺身压过来,手肘撑她的耳朵一侧,宽大的手掌箍住她的下颌。

    稍一用力,轻松的将她从枕头里“挖”了出来,“还认得我吗?”

    刚还在肋骨处画圈的手,也没再矜持。跳动的心脏骤然被包裹,被衾之下暧昧的起伏缓缓而起。

    卜萝被他按在身下,蓬乱的发丝散乱一床,视线交错间,洇红的眼尾不受控的落下一滴泪。

    男人动作稍顿,拇指轻轻擦去水痕,意有所指的低语:“真可怜,怎么会变成这样?”

    快感继续,胸腔累积的情绪饱胀,怜惜的、温柔的、缠绵的,像是蕴着巨涛的海,一下又一下。

    卜萝单方面受着,脑子几乎都没在转了。就在她欲望高涨之时,对方突然深吸了口气:“今天就到这儿。”

    话罢,简和颂的手臂复又撑起。

    他伸手帮卜萝拨开黏在鬓角的碎发,而后埋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停留数秒,才抬起头。

    大拇指摩挲着她脸颊的软肉,安抚道:“乖女孩。”

    卜萝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可对方的迅速抽离的动作,才叫她确定他真不打算继续。

    刚还火热的气氛瞬间冷却。

    卜萝甚至能清楚听见心脏将息未息的跳动音。

    看着对方那张不带一丝情欲的眸,那种被世界遗弃的绝望再一次将她席卷,她蓦的红了眼眶。

    低沉的男声如同如耳旁风,她听不进任何一句话,只自顾自的抽噎。

    哭累了,双眼一阖,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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