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蜷缩在树洞里，凛冽的秋风穿过山林间，带来了一丝凉意。她张大了眼睛，目愣愣地看向枯黄的落叶在风中盘旋、飘舞，最后滑到脚边。

    她只身穿着单薄，柔软的发丝贴着脸庞，僵硬的手指紧紧的捏着一只发簪，控制不住的张开嘴轻轻呼吸着。

    不一会儿，一道粗哑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你这不成器的败家子，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喝喝喝就知道喝，喝死算了。要是江家知道我们绑了他女儿，咱们都等着人头落地。”

    娘，要不是那歹妇说答应给我做媳妇，还说让我当个小官，我也不会相信她的假话，让她在一旁茅厕啊。越说越愤怒，一张毛脸上全是凶恶：“要我说，还不如把她卖到青楼，我看她还敢不敢跑。”

    “你这臭小子，卖到青楼，那好歹是首富之女，只要有一个人发现告密，咱们都跑不脱。让我好好想想。”

    林间安静了几分。

    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 “不行咱给她脸上划上几刀，卖到青楼后，我就不信她有脸说自己是首富之女。”

    林二娘一瞬间变了脸，左手握成拳，青筋暴起，狭长的丹凤眼半眯。

    半晌，才咬着牙哼道：“放心吧，我早就打点好了。等我们抓到她，就把她丢到大荒岭去，那里跑不过逃不脱，我看她还怎么溜。”

    “不过娘，这真的没问题吗，男子状作无意提起。

    “我听隔壁村的秀才说，明知被卖着是良人还继续交易的，人牙子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如果强行买卖或拐卖的，还要被处以绞刑。

    “万一那歹妇被官府发现了，娘你岂不是死定了。

    看着林二娘阴晴不定的脸，以及左脸上遮掩不住的疤痕。林二子继续开口。

    “ 嘿嘿，娘，既然你都打点好了，那抓住她以后，能不能让儿子先......”

    林二娘看着眼前这一脉相承的儿子，咬住后槽牙，深深的吐出口气。

    “那姑娘看着不过始龀之年，你想被拉去坐牢吗？”

    看着林二娘脸上露出的怒气，林二子只好咽下剩下的话语，默默在心中骂道，干这行的，还怕官府吗，而且就算被抓也是你被抓，我还等着好日子过呢。现在又有江二小姐的庇护，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默不作声的继续四处查看。

    九歌听着两人越来越远的声音，僵硬的身体还是不敢轻易动弹，浑身已经感觉不到饥饿，手指也在轻微晃动。

    半个时辰后，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

    只听林二子嘟囔道“娘，你就是太谨慎了，那歹妇留了脚印，说明她就是从这边走了，又没有回来的脚印，说不定现在都走好久了，咱们还在这里。”

    林二娘蹙眉，轻声道：“不可能啊，这女娃饿一天了，现在不可能跑得有好远的，难道饿晕了，还是被什么人救了。

    “娘，那我们现在还能拿到赏钱吗，我娶媳妇可就看这次了。”

    “慌什么，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尸体假装那女娃不就行了。”

    “也是。”

    直到没有听到声音，九歌松开手中的簪子，全身发抖，这时她才迷迷糊糊感觉到，胃部隐隐作痛。

    一阵狂风吹来，即使九歌捂住口鼻，也控制不住的发出声响。吓得她冒出冷汗，内心不住的祈祷没有被听见。

    可好运似乎没有降临，眼前的阴影让九歌几乎绝望。

    两颗骷髅般深陷的眼睛在树洞外望着她，一张刻薄的脸上满是笑意。

    “小娘子，好久不见，真是让我好找啊。”

    “一夜不见兮，如隔三秋啊。”

    被山风一吹，酒臭从洞口处涌上来，熏得九歌头昏脑涨，她咬着牙，正要将簪子刺下去。

    就见男子踉踉跄跄，一步一颠；倒步走不得十下，摔到绿茸茸莎草地上睡着了。

    九歌侧耳观察，小心站起身，这树洞不过圆壶大小。她慢慢爬出来，头发乱蓬蓬的披在腮颊上。

    四周张望下，接着垂下眉，安安静静的握住簪子上前。

    男子睡得很香，也可以说是很安详，呼噜声震天响。树梢簌簌作响为她伴舞，落叶化为利剑落下，一下，两下......

    哇，正中靶心！完美。画外音赞叹。

    不知不觉滚下来两滴雨泪，在这秋风中，更觉冰凉，像凉进心窝里去般。九歌后知后觉晃起头，抬起手背来揩了一揩。

    天很静，这林间更为安静，九歌平静地转过身，红澄澄的脸上一片狼藉，漠视着不远处的冷漠妇人，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凶汉。

    这时，天旋地转，昏昏默默，杏奋冥冥，九歌早已无处可去。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她咬咬牙，反手扯出血红的簪子，对准脖子刺去。

    沙沙沙，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