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寂静时分，穆一突然惊醒，像溺水后好不容易挣扎上岸一般，头发被汗水浸湿。她用抽筋到近乎麻木的手，努力推了推一旁熟睡并发出轻微喘息声的潇禾，嘴努力地吐出：“潇……潇潇，我……好像发病了。”潇禾猛地惊醒，打开昏黄的灯，扶着面色发白的穆一坐起。又熟练的从床边抽屉中拿出一个方形药盒，快速倒出里面预先准备好的所有药，拿起一旁的水杯，语气有些焦急地说：“一一，别怕，我在。水有些凉了，你先将就把药喝下去，我去给你倒些温水。”

    穆一喝下药，半闭着眼睛顺势向后躺去，过了十几分钟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发现潇禾站在灯光底下，微弱的光透过他的身旁照下来，像上帝洒下的麦穗。“你是天使吗？头上有圈圈诶，嘿……”穆一发出故作轻松的声音，想要以开玩笑的语气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可是看潇禾还是一脸严肃，就慢慢低下了头，头发从肩膀滑到脸颊上，挡住了所有的光。“不好笑吗？我觉得还蛮……”穆一轻轻地低喃，好像自言自语，又为自己的病感到愧疚。

    还没说完，潇禾就坐在床边轻轻抱住了她，“一一，别离开我，别轻易就离开我，好不好。”略带沙哑的嗓音中又有一丝哭腔。

    好温暖哦，潇潇的怀抱，好有安全感，瞬间感觉一点都不沉重了。穆一紧紧搂住潇禾，勉强露出笑容，“诶呀，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你看你那么脆弱，怎么能当好本侠女的内人。”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因为都心知肚明，穆一的病又严重了，严重到不能预知什么时候会发作。

    两个人互相拥抱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多久。

    “潇潇，给我倒点温水来，好不好？”穆一冷静地说道。

    “好。”

    潇禾转身出了房间，走向客厅倒了一杯温水，却坐到了沙发上，在寂静的黑夜里，阳台外透过城市的灯火阑珊，深夜了，屋外的交通仍然拥挤，这是大城市的鬼魅诱惑。好安静，仿佛世界上只有潇禾的呼吸声。

    再次返回卧室，穆一已经睡过去了，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她真的困了。潇禾扶她躺下，把她的头发拨开，静静地蹲在床边看着，眼里满是心疼。他轻轻抚摸着穆一的脸，心像被一刀一刀慢慢划开一样痛。潇禾把穆一的手放进被子里，摸到手臂上一道道的划痕，痛苦到难以喘息。

    他把灯轻轻关上，转身退出了卧室。已经是十分标准的冬天了，潇禾打开阳台的门，点起了一支烟。单薄的棉质睡衣根本抵不过深夜的寒冬，就算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再强，身体也在轻微抖动。烟离开他的嘴唇，胡茬又冒了出来，潇禾看向远方的万家灯火，不确定这样突然间就会乌云密布的日子他还能撑多久，他们还能撑多久。

    温暖的卧室里有一个瘦弱的蜷曲的身体，正在捂着被子痛哭，又怕自己发出声音，所以假装在大口喘气，可是喉咙里不可自制地发出抽泣声，身体也不由得抽动。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撑多久，他们还能撑多久。

    长夜漫漫，远处的路灯下突然飘起雪花，像无数个游灵飞舞，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