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御明澈从医院探望妹妹韩静瑶归来，再次回到御灵公学院时，时间已接近上午10点。
早晨的课程尚未结束，学校的道路依然安静宁谧，御明澈沿着主干道一路前行，在一个分叉路转弯进入校医院。
宽敞的校医院一楼里仅有几位值班人员，御明澈说明来意后，便被即刻放行，他在楼内兜兜转转，最终在2楼的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找到了还在工作的医生。
干净整洁的医生办公室里只有陆教授一个人，他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查看报告，桌角放着吃了一半的早餐。听到有人进来，他略显迟疑地抬起头。
“老师好。”御明澈礼貌地指了指头上的绷带，“我来复诊。前几天不小心在学校后山落水敲破了头。”
“啊……记起来了，你是韩寂。”陆教授豁然开朗，稍稍点头，随后向桌子上的刷卡器指了指，“来，刷一下学生卡。”
随着“哔”的一声轻响，陆教授面前的显示屏上跳出了韩寂的检查报告。
陆教授迅速浏览几页报告，心中有了定论，神色从容地说：“外伤并不严重，主要是头部撞击造成的伤口，已经进行了单次B级治疗，伤口基本愈合，无需缝合，也做了相应的包扎。”说完，他起身走到御明澈身后，“我看看，你别动。”
御明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配合陆教授慢慢拆除了头上的绷带。
“看来绷带可以不用了。”陆教授将拆下的绷带丢进医用垃圾桶，满意地回到座位，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另外，关于轻微脑震荡的情况，你这几天还有没有出现头晕、头痛、恶心、耳鸣或者反应迟钝等症状？”
御明澈稍作回忆，答道：“没再出现。”
“非常好。”陆教授一边快速撰写诊断报告，一边叮嘱，“那么接下来你需要继续多卧床休息，减少脑力活动，注意心理调整，避免外界不良刺激……”
“咔嚓。”
正在此时，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推开，住院医师陈老师领着一位穿着西装的背头男子走了进来。
“陆教授，我把胡越顾问带来了。”陈老师向陆教授介绍了身边的男子，“他是来帮忙协调净化师资源的。”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陆教授赶忙起身与之握手，“昨天晚上真的抱歉，我们确实有事抽不开身，没能迎接实在怠慢。”
“哪里哪里，那位外校生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必须由教授您亲自负责。”胡顾问一脸诚恳地说，“昨天穆家A级净化师遭到袭击受了重伤，说实在我作为随行人员也有责任。那名净化师目前已经脱离危险，预计三天后就可以过来进行净化操作，希望能来得及。”
陆教授遗憾地摇头：“等不了这么久啊。”
胡顾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忧虑：“那如何是好？我已经申请调度了两名B级净化师过来，预计他们晚上6点左右能到，但这应该不能满足你的需求吧？”
陆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仍在椅子上等待复查结果的学生，于是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电脑屏幕，敲击了一会儿键盘后说道：“韩寂，你这边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了些安神药，记得多休息，保持好心情。”说完，他伸手指向门口，“去一楼药房拿药吧。”
“好的，老师。”御明澈点头致意，起身离开医生办公室，稍稍掩上门。
但他并没有立刻走远，而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门边的墙上，神情悠闲地听着办公室里的对话。
陆教授：“根本不够，B级净化师只能暂时阻止灵魂的进一步腐蚀，但病人目前已经突破了人性偏差度90%，随时都会暴走，必须用更高级的净化师。”
胡顾问：“那是否考虑使用贵校最近觉醒的那位高级净化师呢？”
陆教授：“我已经向学生会和校长室提交了申请，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
胡顾问：“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要藏着掖着吗？”
陈老师：“是啊，明明自己出手就可以彻底解决灵魂腐蚀问题，却非要到处调度，拖了这么久也没能解决。”
陆教授：“武装部前线还有可能调人过来吗？”
胡顾问：“哎，难啊，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此时，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秦以黙从电梯厅走出，转弯进入过道，抬眼便瞥见靠在医生办公室外侧墙壁偷听的御明澈，正巧对方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短暂相触，秦以黙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御明澈则似乎很识相地放下抱臂姿势，将手插入宽大的外套口袋，迈步准备离开此地。
然而，就在他与秦以默擦肩而过的瞬间，秦以默一把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推进旁边的一间无人的储物室。
秦以黙揪住御明澈的衣领把他按在墙壁上，另一只手迅速推上了门，压低嗓音质问：“你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干什么？！”
御明澈则一脸懒怠地回应：“我来复诊，刚准备走，不用这么紧张吧。”
秦以黙当然不会惯着他，眯着眼睛问：“需要我调出这里的监控吗？”
被将了一军，御明澈只得无奈地耸耸肩：“正好听到而已，感兴趣就多听了一会儿。”
秦以黙心中暗自咒骂，连语调都骤然拔高：“你都听到什么了？！”
“大概是……”御明澈思索片刻，随手一指旁边的墙壁，“异魔想杀掉隔壁那个A级净化师？”
“这件事你就不该参与！你这家伙……”秦以黙说到一半突然僵住，眼神中浮现出强烈的愕然与惊恐，声音也开始发紧，“你怎么会知道隔壁的苏泽玹就是我们新觉醒的A级净化师？这是我们的机密！难道我们中间有人……”
“你们中间没有叛徒，大可放心。”御明澈迅速帮他打消了疑虑，继续解释道，“我只是在你凌晨打电话给穆霆轩的时候，恰巧在旁边听到而已。那时候你提到新觉醒的A级净化师因为异魔袭击受伤仍在住院治疗，我刚才在校医院里转了一圈，因外伤及腐蚀在住院治疗的只有他了。”
秦以黙直视御明澈良久，似乎在通过他的表情寻找话语中的破绽，最后终于接受了他的说法：“好吧，暂时相信你。”说到这里，他又挑起了眉毛，“不过，我是在今天凌晨两点打的电话，那时候你怎么会在穆霆轩身边？你已经搬到他那去住了？”
“打住，这不重要……”御明澈完全没心情聊某人，把话题转到正轨，“重要的是，我认为医生办公室里的人有问题。”
“我当然清楚，而且已经锁定了目标。”秦以黙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医生办公室的方向，“昨晚穆家的A级净化师遭到异魔伏击身受重伤，至今仍在接受治疗，然而他的随行人员胡越顾问却坚持要来我们学校，声称是为了协助调度其他净化师。现在他正在医生办公室等我开会。但众所周知，在当前情况下，除非A级净化师亲自出手，否则没人能救那个外校生。”
“所以，你认为他此行另有目的。”
“我推测他就是异魔派来的奸细，目的是探查我们新觉醒的A级净化师的真实身份。但他是灵盟统事局的官员，我们也不能仅凭怀疑就随意抓捕。”秦以黙自信满满地说，“为此，我计划在今晚门禁时间过后在校医院设下圈套，让他自投罗网。”
“看来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所以你，就别来瞎掺和！你现在连符文都没有，到处乱跑很危险的，乖乖给我待在苍龙1栋101……”说到这里秦以黙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挑，狐疑地问，“不对啊，你即便住在会长那里，也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啊，怎么会半夜两点听到我们的通话？难道……”
“放心，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监听他。”
“你们睡一起？”
“……”
“要不，给个合适的理由呗。”秦以黙似笑非笑地看着御明澈，显然刚才的问题是有意为之。
“你和你那会长才是一家人吧，都这么喜欢刨根问底……”面对步步紧逼的秦以黙，御明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打电话那会儿，我刚好和他在校门口遇到。”
秦以默审视着御明澈，片刻后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目光稍微柔和了些，但语气仍旧强硬：“考虑到你得知这些信息主要是由于我们会长的疏忽，我暂时不会逮捕你。但倘若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干扰到我们行动的行为，我会立刻把你关到禁闭室去，明白了吗？”
“行。”御明澈轻轻点了两下秦以默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意思是：可以放人了吧？
秦以黙眉头紧蹙，经过一番权衡终于松开了手，干净利落地转身步出储物室，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快点离开这里。”
随着距离医生办公室越来越近，秦以黙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里面的谈话，他们正在讨论今天凌晨为外校生净化的几位B级和C级净化师的情况。于是，他停下了准备敲门的手，站在门口倾听起来。
这时，御明澈从储物室追了出来并叫住了他，正当秦以默拧着眉头思索这家伙又要做什么时，御明澈递上一个黑色手机。
“你的手机落在储物室里了。”御明澈显得有些焦急。
“……谢谢。”秦以黙的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接过手机，确认御明澈走远后，轻轻敲了两下门以示礼貌，随后推门走进医生办公室。
*
“开会了，会长大人！”
当秦以黙率领一群学生会干事冲进学生会二楼的主会议室时，穆霆轩正躺在用几张椅子拼凑而成的临时床上小憩。
秦以默随手激活墙上的电动窗帘开关，窗帘缓缓卷起，刺眼的阳光随之涌入会议室。
“喂！”穆霆轩用手遮挡着强光，不情愿地从临时搭建的床铺上坐起，随手抓起手机瞥了一眼，“不是说好下午2点开会吗？这才刚过11点半！昨晚你拖着我讨论到凌晨4点，今早又被拽去穆家主的血盟仪式准备现场，刚从那边逃回来想补个午觉。”
“会长大人不要偷懒，今天晚上的行动至关重要。”秦以黙说着，将手机展开成平板电脑，连接到会议室的网络，开始准备投屏资料。
“这不是偷懒……”穆霆轩揉捏着眉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床铺被身边的干事们拆卸，变成他们的座位，“你这叫工作狂。”
秦以黙没有理会他，指着墙上的投影资料开启了会议：“我派去调查胡越顾问的人已经取得了他的自然血液，血液检测出了暗质反应，表明他的灵魂已经被腐蚀。”
“只要受到异魔攻击的伤害，都有可能不幸被腐蚀标记。”穆霆轩架起腿，用手托着下巴，眼睛半睁半闭地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他的确与异魔有过接触。”秦以黙显然持有不同看法，他操作投屏切换到下一张图片，“但最关键的证据在这里，这是信息组成功侵入胡越顾问手机后获取的照片。”
屏幕上跳出几张照片，尽管人物各异，但背景却都是校医院。
“这几个人是……”穆霆轩看着照片问。
秦以黙颇为得意地回答：“正是我们今天凌晨派遣去为那位外校生执行净化任务的B级和C级净化师。”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哗然，随即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天啊，我当时就在病房门口站岗，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人在拍照！”
“这个角度，显然照片是偷拍的。”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我们新觉醒的净化师！”
待讨论的声音逐渐平息，秦以黙转向穆霆轩，总结道：“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胡越顾问就是异魔派来的奸细。“
穆霆轩似乎没什么意见，干脆地问：“所以你的计划是？”
“我已经放出消息，今晚11点半将对外校生进行A级净化。”秦以默指着会议室内一位身材魁梧的学生会干事说道，“到时候，会让体型相似的方琛假扮外校生，同时将真正的外校生转移到其他病房，而我们则在原病房内守株待兔。当所谓的A级净化师上门医治，胡越顾问定会趁机接近病房探查净化师的真实身份，届时我们就将他抓个现行。与此同时，我们真正的A级净化师也已经完成了外校生的净化治疗。”
“那就这样。”穆霆轩点点头，随意拍了两下手，动员道，“大家开始干活吧。”
秦以默眯着眼，显得有些不满：“会长，你一点都不上心。”
“我始终觉得，一个A级净化师不值得异魔如此大费周章。”穆霆轩打了个哈欠，“好吧，这只是我的直觉。你们开干，有备无患。”
“既然会长已经拍板同意，我们散会。方琛你负责建一个群，把与会人员都拉进去，具体的行动细节我们在群里详细讨论。”秦以黙扬了扬手示意会议结束，又瞥了眼无精打采的穆霆轩，小声嘀咕道，“真是的，会长你的积极性还不如韩寂，人家可是扒在门口眼巴巴地想掺和这事呢。”
听到此言穆霆轩瞬时精神了几分，自从凌晨在校门口遇到御明澈后，定位信号就再也没有更新，对方显然把手机关了，于是抬眸询问：“扒在门口？”
确认与会人员全部离开后，秦以黙关上会议室大门，继续说道：“我在前往与胡越顾问等人开会的路上，恰巧撞见他在医生办公室门外偷听。”
“他在那里偷听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你凌晨和我的通话被他听到，他那爱折腾的性子，今天一早就开始四处打探，甚至连我们新觉醒的净化师的身份都被他查到了。”秦以黙无奈地摇头，一边退出投屏并收拾会议用具。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自称是因为感兴趣，说白了就是没事干闲的。”秦以黙的表情带着些许愤然，短暂的停顿后，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为了不引起他的反感，我只在外围探了探他的心音，结果心音很稳，应该没有撒谎。因此，我当时只是警告他别继续掺和这件事。”
“既然A级读心师都说他没问题，我自然没有异议。”穆霆轩双手交叉，支在下巴上，眼神突然冷厉起来，“我也想这么说。但你还记得前几天的吕宸超事件吗？韩寂偷袭穆凌菲，入侵学生会，盗窃药剂实验室，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最后被证明全部都是为了伏击吕宸超所做的准备。”
秦以默警觉地抬起头：“你是想说……”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所走的每一步背后都有原因。”
“但是，心音……”
“你只是在外围进行了测试，对于一个王格御灵者来说，要想刻意隐藏心音，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秦以黙不觉睁大双眼：“如果说伏击吕宸超是为了报复伤害他妹妹，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穆霆轩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果然，我之前就有种预感，以那家伙的习性是不会听劝的，被你这么一说我更慌了。”秦以黙疲惫地用手捂住脸，头疼不已地说，“但我也不能仅仅因为他不慎听到点内幕，就把他关到禁闭室去啊。”
“你就是道德感太强，做事束手束脚。”穆霆轩挑了挑眉，怂恿道，“直接把他抓了关起来，需要什么理由？即能避免他破坏我们行动，还能审问他的目的。”
“你说得轻巧，回头他跑去校务处投诉我，你帮我写报告？”秦以黙没好气地说。
“别怼我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穆霆轩狡黠地笑了笑，“既然你坚持要按规矩办事，那我们只能这么办了。我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没时间掺和我们的行动。”说完，他拿起手机，切换到社交软件微聊界面开始打字。
“找点事做……”秦以黙好奇地看着穆霆轩，眨巴着眼睛，“什么事？”
“讨饭。”
“啥，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