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姬陷入了沉默，看着眼前男生竭力开口又磕磕绊绊的样子，好心打起了圆场。
“误会啦，误会啦。”青春期的糟糕男生，平时是看了多少片才会联想她和奈奈这般那般的关系。
“真的吗？”
男生明显松了口气，很快羞涩地红了脸：“哈哈，果然是我想多了吧… …”
“我是你的家庭教师，绘依蝶姬，以后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我叫沢田纲吉…等等，咦？！”
“家，家庭教师？”
“对吧，阿纲也很喜欢小蝶呢，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哦～”
不等儿子回应，奈奈就开心地哼着歌，走向厨房准备晚餐。
“妈妈……”
沢田纲吉虚弱地向奈奈呼唤，还没消退红晕的耳垂一下又变得滚烫：“咦？咦，你干什么啊？！”
他回过头，对上了纯净的冰蓝色，白皙的手一下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温柔的动作却透露出肆无忌惮。
沢田纲吉不适地瑟缩了一下脖子，什么呀，谁会在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摸别人头发……他害怕地攥紧拳头，他们也是这样子对他的，但是动作绝对不会这么轻柔，眼神里也只有轻蔑和嘲讽。
“废柴纲”他们一边这么叫他，一边揪起他的衣领，要窒息了，胸腔里剧烈跳动，他在笑声里被扔到角落，清扫工具被扔到身上，黑暗的身影渐渐远离，教室宽阔了，逼仄的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一下消失了。
一束暖黄的夕阳泻下，他紧紧握住扫帚的手柄，不止一次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感到羞耻。
窗外传来了欢呼，他茫然地回头，被同学们簇拥着的山本武站在操场上，好像老天也格外偏爱他，橘黄色的天边把他爽朗的笑容衬得像人群中的主角。
他就是一个弱者，在角落里窥视着别人的光芒。
除了妈妈以外，第一次有人温柔地摸他的头。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漂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似乎对他充满好奇。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可他的内心充满颤栗，这种眼神是什么，好像事不关己又乐意插一脚，陌生，对世外的好奇……
她是什么人？
“好棒的头发，纲君烫过头吗？”
“怎么可能……”
蓬松的棕发被压扁后又不科学地回弹，明明像刺猬的形状，却意外地柔软和好摸。
“纲君和自己的头发一样，具有很强的可塑性。”
“？”
沢田纲吉被猝不及防的话咽了一下，好像被强行灌了一口巨大的心灵鸡汤。
这很家教。
蝶姬不太理解地偏偏头，本来以为自己如慈母恩师般感人的激励会让沢田感动流涕，发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他这是什么意思，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她明白了。
蝶姬垮下脸，“啧，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也不想说某些人啊，平时上课不好好听就算了，把老师苦口婆心的话也当耳旁风。”
“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对，对不起！”
沢田纲吉条件反射地站挺身姿，大声道歉。
“？”
“真是，不要捉弄我啦……”
本以为遭到戏耍后，沢田会像刚见面时大喊大叫，一副委屈又单纯的蠢样，可单纯的棕色眼睛却意外流露出像是对小辈的无奈，或许说，宽容？
那种和奈奈眼睛一样的颜色，是如大地母亲般温柔的土棕色，浅浅流转过细腻而美丽的光辉，最后化为如天空般包容一切，令人安心的感觉。
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呐。
这种人真的适合当黑手党的首领？
“也只有游戏里有这种可笑的设定了。”
包含复杂情感的话语如雾般消散，沢田愣愣地看着少女一张一合的薄唇，淡粉而水润……
等等，他是变/态吧！
一丝害羞而奇怪的感觉在胸腔中跳窜，他死死抿住嘴唇，任由异样的情感交织，“蝶姬……”
他轻轻呼唤，却在抬头一瞬间对上冷若冰霜的蓝色眼睛，刚刚的温情不复存在。
几缕褐发挡住了眼睛，讥讽的神色也好似若有若无，闪烁不定。
“说到底也只是游戏罢了。”
听不清，沢田呆呆地想，明明话就到耳朵边了，却像被风吹散，渐渐消失。
但他能感受到少女突如其来的厌恶和反感，是他做错什么了嘛？他想到少女也会揪起他的领子，恶狠狠把他摔到地上，用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他，被汪洋淹没的惊慌失措，在一口口呛到的海水里失去力气，渐渐下沉……
没想到他这种人也有这种像小说主角一样戏剧性的结尾收场啊。
倒也不错。
他勇敢对上少女的眼睛。
“我会让你认可我的，或者说，让你认可这个世界。”
“愿时间证明那一刻。”蝶姬在开口一瞬间与沢田擦肩而过，声色淡淡。
原地的沢田攥紧了拳头，看似平静矜持的蝶姬也在脱离他视线的那一刻卸下伪装。
她几乎疲惫不堪地倒在墙角，心脏跳动越发急促，随着心里沢田的话一字字回放，眼神如杀人般锐利可怖。
“ ‘让你认可这个世界。’ ”
他意识到了？
不可能，区区一个男子初中生，一个小鬼，怎么可能……
“黑手党首领”
终究是披着白色羽毛的黑色乌鸦，什么纯洁的白鸽，她就知道黑手党没什么好……
“哎呀，小蝶这是怎么了？”
温柔的细语一刻攻溃了长满荆棘的牢笼，奈奈露出大和抚子的笑容，把她环在怀里。
“呐呐，不怕不怕……”
厚实的布料上有阳光新鲜的气息，草莓酱甜甜的味道，洗衣液柠檬酸的清香，蝶姬在温柔乡里沉湎，渐渐闭上眼睛。
“妈妈，我好困……”
“呜呜，妈妈对不起……”
在轻声哼唱中，蝶姬闭上眼睛。奈奈在叹息中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她把她轻轻放在客房的小床上，盖上被子。
黑暗中逐渐安放和重归宁静的灵魂，不知光下还有一颗纠结善良的心在犹豫不定。
最后，奈奈还是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电话号码。
“喂，家光……”
“我想收养一个孩子……”
“对的，法律意义上的收养…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