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写字台上,给桌面上的灰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床上的女人虽然已是中年,然而岁月的痕迹却没有在她脸上做过多的停留,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有着病态的白皙,她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美好的像一幅画。
然而她紧皱的眉头却是格格不入,似乎是时刻在提醒着这是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女人。
“妈妈,用了这个药之后你真的会好起来吗?”16岁的沈君怀担忧的问。
记忆中的母亲对他总是一阵好一阵坏,一会会抱着自己温柔的说话,一会却会大发脾气随后又抱着他哭泣。
可是渐渐的这几年母亲发脾气的时候越来越多,家里的东西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了。再然后,母亲渐渐的又不出房间了。
他突然开始有点怀念小时候的母亲,起码那个时候母亲还是可以起来走动的。
宋颂的病情已经进入了在躯体症状上体现明显的阶段,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陷入沉睡。她抬起眼皮,眼里空洞又疲惫,她想抬手去抚摸沈君怀的脸,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吃力的停了下来,沈君怀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不留痕迹的躲开,缩了回来。
“是啊,只要用了这个药,一切都会过去了。”她歪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可是,打针这样的用药一般不都是要去医院里吗?这样真的可以吗?要不还是我带着你去医院吧?”沈君怀起身便要去找轮椅,却被宋颂拒绝了。
“君怀。”
母亲难得的温柔,让沈君怀贪恋的停住了脚步。
“我太累了,哪里也不想去。只是这一次没有关系的,下一次一定听你的去医院好不好?”
母亲在同他商量,没有发脾气,没有大哭大笑,很平静的在同他讲话。
沈君怀还有些动摇。
“君怀,你难道不想让我快点好起来吗?”
母亲唇角温柔的笑意彻底击碎了沈君怀内心最后一丝动摇。
他从没有打过针的经验,总是弄不好,然而母亲却也不着急,只是笑着看着他摆弄针管。
他突然有些恍惚,想起来了小时候好像母亲也是这般温柔的看着他咿呀学语,那个时候那个人大概也是在的吧。
母亲真的是要好起来了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最后一步沈君怀不会找血管,宋颂的手附上了他的手,久病成医,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身体的哪一处适合扎针。
沈君怀还停留在母亲愿意触碰自己的激动中,针管里的药已经全部灌入了宋颂的身体。
宋颂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她看着沈君怀,突然笑了,眼里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感情。有爱、有恨、有惆怅、悲伤、痛苦,还有一些他读不懂的情愫。
“你长得真像他啊。”
沈君怀一愣。
沈君怀知道母亲嘴里的那个他是谁。
在宋颂发病的无数个日夜他总是能在宋颂的嘴里听过,有时候是恶狠狠的说,有时候是带着哭腔的,可是从未有过这一次这般的平静。
他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重起来。
宋颂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沈君怀温柔的替她掖好了被子。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那是宋颂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