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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9

    “真是巧,幸好爷俩都是O型血,别的血型都缺,也就O型血还能调到。”挂了电话马驰正把手机往裤兜里塞,不过随口一说,便引来一旁护士白眼。

    那小护士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板夹,又确认了一遍后说:“这可不能乱讲,那个男孩明明是A型血,要是搞错了就是医疗事故!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怎么可能搞错,他爸爸刚查出来是O型血,他妈妈以前做过阑尾炎手术,那时候医院检查也说是O型血,不可能出错的。”说着,马驰的神情严肃起来,凑到那护士身边抻着脖子细细瞧,已经这么仔细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干脆一把抢过护士手里的板夹,指尖顺着那几个字一点点划过去。

    马驰皱着眉,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放在纸上,他看不懂那一行行龙飞凤舞,但血型下头的框框里有人用黑色水性笔在A型血旁打了个对号,这明明白白,总不至于看错。

    “不对啊。”他小声说,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再度抬起头时嘴巴里无声嘀咕着什么,我也没听清,只是片刻后他看向一旁已经够烦他的小护士,讷讷开口:“有没有可能是写错了?”

    护士脸色刷一下暗了下来,不满变成了有些讨厌。

    马驰立马找补:“那你相信这世界有奇迹吗?你们学医的比我懂的多,你说人能变异吗?基因突变那种。”

    纪书君结婚、怀孕、生子都在广河县,马驰更是把纪野当做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么大的事总不至于一点儿风声都没透,他宁可相信是医院出了错,或是纪乐变异了,也没法一下子接受还有另一种更为说得通的解释。

    小护士立马反驳:“咋不问问我相不相信科学?你没去乡下找个跳大神儿的问问俩O型血能不能生出A型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马驰,假笑着说:“要不你再想想呢?”说完便抢回板夹一扭头走了。

    许是她太年轻,藏不住心事,才用那样不客气的目光看马驰,但医院里的奇葩事儿实在太多,外人再惊掉下巴的故事对她而言不过是食堂大厨今天做了醋熘白菜那样寻常。

    尤其是这种治个病牵扯出什么身世之谜的俗套情节,一年里能碰见好几次,最让她震撼的一次是刚入医院实习的时候发生的,那时她的三观还没被震碎,更没意识到这世界有多么魔幻。

    有个男人体检无意间发现没有生育能力,却有个十三四岁的儿子,父子俩的血型也对不上,一家几口人在体检大厅闹了不够,还说要去法院告医院。

    男人躺在大厅正中央,女人坐在地上撒泼,说被医院毁了名节,要医院赔一大笔钱,开价就是八十八万,否则就去找报社电视台来曝光黑心医院,那时候广河县最繁华地段的两室一厅也才卖十万出头,一开口就是好几套房。

    医院没法子解决,只好报了警,事情发展几多波折,中间又换了几家鉴定中心,结果都是一样的,医院的体检结果并没有错,男人那个十三四岁的儿子实际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警察给了足够多的面子,奈何人家不领情,最终不得不以寻衅滋事警告,那一家人这才灰溜溜走了。

    不过没几天女人竟又割腕进了医院,一同来的亲属拢共七八个,其中就有十三四岁孩子名义上的爷爷、生物学上的父亲。

    老头子没以为耻,反倒像调解员似的给儿子做工作,说什么一是为了香火,二是怕儿子在外头被人笑话生不出孩子,家丑不可外扬,俨然一副被逼无奈吃了大亏的模样。

    世间本就是一部鸿篇巨制,演员们卖力表演,小护士如此想着摇摇头走远。

    我坐在床边看了个一清二楚,手里攥着雪白的床单,想靠着自己的力量找到一些踏实的感觉,大脑里像是起了一片雾,回忆也好、五感也是,都像是月下的白杨树林,被夜色装点,被夜风轻扫,摇摆着把月光击碎,一切都影影绰绰,让人觉得孤寂又恍惚。

    等那护士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揣着一丝侥幸昂起头望着马驰的脸问他:“是不是意味着区捷可能不是纪乐的爸爸?对吗?”

    面上的喜色是掩盖不住的,如果纪乐知道这个消息他该有多高兴,至少伤害他的人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多个仇人也总好过喝下亲人亲手递来的毒药。

    “不知道。”马驰还没反过劲儿来,呆愣在原地站了许久,等了半天才缓过现实对心理的冲击,他若有所思对我说:“这件事还是不要太早让纪乐知道,最好等出结果了再跟他说,我怕他空欢喜一场,哪怕是个成年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何况还是个孩子。”说完,他叹了口气。

    我双眸中怀着希冀迫不及待问:“那纪野舅舅呢?他人呢?”不能告诉纪乐,让纪野知道也是好的。

    马驰欲言又止,人也表现出很是为难。

    我猜大概他还没找到纪野,原本稍有起色的心情又再度跌落谷底,笑容也僵在脸上。

    急救室里声音嘈杂,不知名的机器滴滴滴响个不停,由急到缓,然后许多医生护士一窝蜂往其中一张床旁边跑,然后注射、除颤,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省人事,也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遭受电击之后身体蹦了老高,不论谁叫那人的名字,那人都不吭气儿。

    我见状像是只被狼追的兔子,就快慌不择路,周遭的一切都是威胁,危险随时都能将我吞噬,只想找个有窗户的地方透透气,恐惧死亡是生物的本性,低垂眉眼不去看那将死之人,同马驰讲:“我想见纪乐,不想住在这儿。”

    马驰犹豫了。

    当我拉起他衣服的一角,心中的忐忑愈发无法掩饰,无数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就在此时他开口说:“再忍忍,等我去跟医生沟通一下,不过只有到了探视的时间才可以去看他,你不要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我怕影响他恢复。”他顿了顿,又忍不住说:“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嗅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越闻越心慌。

    以前我很喜欢看罪案解密题材的纪录片,借此窥探世间百态,从那时起便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或许某一天我也会出现在类似题材的节目上,而且是以罪犯的形式。

    我暗自总结过,我所听闻的大部分嫌疑人都有几个共同的特征,懦弱、家庭不睦、社交障碍和生活经历波折坎坷,似乎每一条都与我符合。

    那时候的我认为不幸的人殊途同归,结局都将是毁灭。

    直到我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直到我这几天在急救室里感受着别人的生生死死爱恨别离,

    也直到几天后医生来告诉我可以去探视纪乐。

    我想了想,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那些不好的东西可以在我这儿画上句号。

    穿着戏服一般宽大甩袖的蓝白条病号服径直穿过医院楼与楼之间的甬道,走到一片新病区,一边是连钢筋都没有的玉石板房,一边是宽敞干净的电梯大楼,新旧交叠恍若隔世。

    阳光穿过玻璃幕墙,似地毯般铺满锃亮崭新的瓷砖地面,所见之处一尘不染,我正对着那面玻璃墙,略微打量了一下自己,努力勾了勾唇,尽量让纪乐看到状态最好的我。

    想起马驰说的,区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警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守着他,等区捷出院便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除了伤害我和纪乐的事之外,有知情人举报区捷行贿、非法征用土地、账务造假,纪明水产已经被查封。

    正照着玻璃,一连串急促的急救车警笛声将我拉回现实,从急救车下来的担架上躺着一个老人,女医生跨坐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做着心肺复苏,还没入秋,又热又累,眼瞧着医生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从我身旁路过一个保洁阿姨,听见她自顾自感叹:“今年夏天真是出了鬼了,多少年都没像今年这么热,不少老头老太太挺不住,这几天每天都有往医院送的,太平间都快搁不下了,怕不是太阳撞地球,要世界末日了。”

    就算太阳会撞地球也肯定跟我没关系,收回神,正要抬脚继续走,从救护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我眯起眼踮起脚张望,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朴国辉还能是谁?

    我不记得我跑回甬道时撞了几个人,却觉得那条路比来时漫长。

    朴国辉被挡在急救室门口,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见到我时强忍着擦了擦泪,可还是问出那句为什么她小的时候蔡锦文可以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什么事都没有,她妈妈没让他们三个吃一丁点儿苦,可眼下她长大了,却保护不好一个老人。

    朴振华脑出血倒在城东蔬菜批发市场靠近后门的小土路上,那市场只有上午开放,又在城郊,朴振华是快散场时才去的,节俭一辈子本想买些便宜菜,没想到会出意外,但幸运不会每次都光顾同一个人,在抢救了半个小时之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朴国辉脑袋一晕就要倒在地上,幸好身后有面墙支撑着,她手里还握着朴振华的手机,最后一通是打给一个叫叶显的人,这个人朴国辉认识,曾是朴振华的下属,业务能力很强,朴振华退休前叶显已经调到市局,坐到刑侦一把手的位置上。

    她试着按下手机按键,给叶显打过去,几声嘟声后电话那头兴致冲冲叫了声:“朴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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