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叶霜亭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被许伊言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地热烈注视着,一副让人放心把安允托付给他的画面。

    最终叶霜亭还是妥协了。

    她虽然不愿意安允接触安昊,可她明白,安允心中的执念若是化解不了,将会困扰他的生活一辈子。

    不过叶霜亭的同意,在许伊言看来,归功于他真诚的发言,他旁若无人地牵起安允的手,大拇指在安允的掌心来回滑动,动作亲昵,仿佛在向安允邀功。

    叶霜亭把这一举动看着眼里,她平静地看向安允,目光里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安允慌乱地试图收回手,可惜许伊言压根不给机会。

    “干嘛?”许伊言出声。

    叶霜亭起身,她说:“我明天就回C市吧。”

    安允抬头。

    孟成:“回去了?”

    安允:“什么?”

    许伊言:“好的。”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孟成站了起来,他是被叶霜亭叫过来的。在许伊言没来之前,三人正在商量毛毛的事,叶霜亭出于担心不愿意让安允独自前往安昊那儿,孟成主动提出可以陪同,被安允直接拒绝了。

    安允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再拉孟成进来,安允将自己单独和安昊见过面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叶霜亭震惊之余,也渐渐明白自己对安允有些过度担心了。

    安允说,安昊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再把孟成拉出来,安昊定会顺着孟成的线找到叶霜亭,安允认为这样风险很大,他不想将叶霜亭拉进来。

    正说到这儿,意外来客许伊言就打断了他们,理所当然地承担了陪同安允的责任。到现在,叶霜亭的顾虑已经可以算作解决了,她却忽然提出回C市的打算。其实这并不难猜出原因。

    ——叶霜亭来S市就是因为安允。

    安允现在有许伊言护着,叶霜亭不是初入社会的单纯人,从安允对许伊言的态度以及许伊言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至少能看出许伊言对安允是真心的。

    许伊言的保护自然比叶霜亭更稳固,所以她留在这里没有什么用,这显而易见。

    叶霜亭解释:“我只请了短假,工作还拖着,课也是请别的老师帮忙代的,既然选择这里不用我担心了,那我还是先走吧。”

    安允上前一步,喊道:“叶姨。”

    叶霜亭对着安允露出温柔的笑容,没有责怪:“你别这样看我,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沮丧,有人能够保护你,我很开心。”

    忽然被叫提到名字的许伊言凝重地点点头:“安允放心交给我吧。”

    叶霜亭摸了摸安允的脸,叹口气,像是将压在肩上很久的担子放下那般轻松又怅然。

    她说:“虽然你没怎么和我说,但我也能猜出个八九十,这里面的纠结与挣扎只有你心里最清楚,这些年来,我在你身边看你很辛苦,想帮上忙却又怕你觉得是负担。现在有人在你身边,总归是让我松了口气。”

    安允心口一疼,他常常将自己的内心隐藏,不愿外露,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却无意间将亲人越推越远,直到此刻叶霜亭说出口,安允才明白这样对关心自己的人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叶姨,谢谢你。”说不出抱歉,千言万语又无法出口。

    叶霜亭摆了摆手,让许伊言先把安允领出去,她还有话对孟成讲。

    他们出来后,许伊言贴心地把门扣上。

    两人相顾无言。

    “一直看我干嘛?”许伊言问。

    安允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许伊言也不催促安允回应,他低头亲了亲安允的额头,温热的触感带着点潮湿,像是干涩的土被雨水浸润,让安允心底产生一丝依赖。

    安允抑制住想要拥抱许伊言的冲动,询问许伊言:“你吃饭了吗?”

    安允难得关心他吃没吃饭,许伊言高兴地说:“吃了,还可以再吃一顿。”

    安允疑惑:“再吃什么?你饿了?”

    许伊言微微蹙眉:“你不是没吃吗?”

    安允无奈地看向眼里充满憧憬的许伊言,不知许伊言为何如此执着和他一起吃饭。

    很不幸,他已经和叶霜亭吃过了,许伊言的期望落空了。

    “你别乱猜,我只是单纯问一下,我没吃会直说的。”安允解释道。

    许伊言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吧。”

    安允主动拉着许伊言的手往外走,他需要留出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给叶霜亭。

    叶霜亭和孟成之间的事,很复杂也很简单,一个人是我情我愿,一个人是回避不谈,若是将这段关系摊开来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观察叶霜亭的语气与表情,安允猜测大概有摊牌的可能,安允决定拉着许伊言在外面转一转。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他们手牵着手并排而走,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光线的变化,他们的影子也在不断变大变小。

    人行道上的人不多,绿植茂盛,路旁楼房的霓虹灯与车流灯光交相辉映,夜景繁华,安允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几分。

    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宽大的手心,挡住了安允的目光。

    安允看向许伊言。

    许伊言见安允的视线总算回到自己身上,才慢悠悠收回手。“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安允笑了笑:“那个灯光秀还蛮好看的。”

    不远处的大厦上,正规律地闪烁着灯光,好像是什么活动的应援,还有不少路人在拍照。

    许伊言对此不以为然,轻轻哼了一声:“这算什么,我也可以给你弄。”

    一般情况下,许伊言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一想到许伊言可能真的会这么做,赶忙拒绝:“这就算了吧,看一看就行了。”

    许伊言:“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了。

    安允说:“散步吧,好久没有和你安安静静地坐在路上散步了。”

    许伊言突然拉进与安允的距离,他们本来只是牵着手,他手深深扣住安允,这下两人十指相握。

    亲密的十指交握,安允不得不与许伊言手臂挨着手臂,他们的影子黏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这下许伊言满意地说:“走吧。”

    两人走着,没有说话,可安允却越走越热。夏季气温上升,即使夜间,温度也不低,虽然许伊言为了照顾安允,脚步迈得很小了,可走久了安允还是有些吃力。

    安允斟酌着该怎么提醒许伊言这件事。

    许伊言突然开口:“你这几天能不能抽出一天午饭或者晚饭的时间。”

    安允抬头:“怎么了?”

    许伊言要是想和他吃饭,想来就来了,想吃就吃了,根本不会这样询问安允能否抽出时间。

    许伊言说:“想让你和我爸妈见一面。”

    “啊?”安允惊讶地脱口而出:“见面什么?”

    “不能见吗?”许伊言自言自语:“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顿饭没什么的。”

    虽然安允心里迈过了感情这道坎,但许伊言父母这道坎,他还没有勇气踏出脚步。当初安昊一意孤行,追逐利益,为此与许家闹得很难看,安允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许伊言的父母。

    “不。”安允停下脚步,许伊言也停下,安允与许伊言对视。

    夜里,许伊言的眼睛很亮很亮,可能是因为对面的灯光反光造成的。

    安允低声说:“还是不要见了吧。”

    “为什么?”许伊言疑惑。

    安允扭捏着不知如何说,他顿了好一会儿,许伊言等了半天也不见安允开口,烦闷而急躁地问:“你还是无法接受我吗?我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对?我改,我改行不行?”

    安允制止:“不是这个。”

    许伊言:“那是什么原因?”

    “……”安允憋了半天,最后说:“太快了。”

    许伊言耐心地哄道:“都见过面的,他们还记得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这个。”安允拉了拉许伊言的手,说:“等我把我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好不好?”

    安允又拉了拉许伊言的手,像是在撒娇,安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无法拒绝,只好同意。

    “那好吧。”

    安允微微露出牙齿,笑了出来。

    许伊言稍微露出点生气的表情,问:“你看起来不是很想去。”

    安允扬上去的嘴角立刻拉直,摇了摇头,向许伊言表面衷心。

    夜里起了风,风里有城市里的烟火味,许伊言开始拉着安允往回走,见安允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不计较地伸手擦了擦,说:“很热吗?”

    安允的眼往马路上瞟,不去看罪魁祸首。

    “那要坐下歇会儿吗?”许伊言又说。

    安允摇头,扯了扯许伊言的手,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是叶霜亭的电话。

    安允:“喂。”

    叶霜亭说:“你们去哪里了?”

    安允:“我们在外面散步。”

    叶霜亭:“我是说怎么没在酒店看见你们。”

    安允关心道:“叶姨,你的事解决完了吗?”

    手机上传来叶霜亭轻轻的笑声:“孟成已经走了,明天你就不用去机场送我了,我打个车就行了。”

    孟成居然不送叶霜亭去机场。

    不知叶霜亭和孟成到底谈的怎样,叶霜亭似乎有意与孟成拉开距离。

    作为局外人,安允自然没有什么权力去评价。

    安允:“还是……”

    “不用。”叶霜亭抢过话来,她坚持道:“我又不是孩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安允默然,叶霜亭继续说:“你把电话给许伊言,我有话对他说。”

    见到安允递来的手机,许伊言微微挑眉,顺从地接过手机。

    电话那头的叶霜亭说了几句话,安允听不见,只见许伊言嗯了几声,然后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挂掉电话后,安允急切地问:“说什么了?”

    许伊言把手机放回到安允兜里,说:“没什么,让我看好你。”

    “看好我?”安允对此表示质疑。

    显然,安允觉得被看好的应该是许伊言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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