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夏家起了一场大火,屋脊上的琉璃瓦被照得通明透亮。火光烧红了半边天,亮得犹如白昼一般。
“不好了!走水了!老爷的书房走水了!”
“老爷!老爷还在里面!”
“水?水!水在哪里?快抬水来!”
……
到处都是喧闹声,到处都是慌张的人。
三夫人衣衫不整地扑倒在地,火星熏红了她的眼睛,她伏在地上,泪流满面,痛哭不止,不知是为了葬身火海的老爷,还是大火毁了她最心爱的家具。
但她的眼泪浇不灭这熊熊的大火,火光依旧,明亮而又气势磅礴。
秋汐隔着窗子,观望着这一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目睹了夏老爷痛苦的死去,挣扎着,呻吟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终于是有了报应了。
寒澈站在黑夜的角落里,看着这场大火,扬起轻轻地微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火光中,恍惚看见紫色瞳孔的她正对他微笑,那笑容,真的,让他用自己的一切去换,他都在所不惜。
紫瞳,你看见了吗?
夏家的衰败并不给江南带来多大的改变,水面上精致的古亭,依旧沉睡,一场大火也没能将它惊醒。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依旧不减,江上采莲蓬的少女,依旧彩衣飘飘,用纤细的手指抚着细嫩的茎,稍一用力,便将那绿色植物握于手中了。
这一切都在淡青色的天幕中漾起了水纹,小心翼翼而不易察觉。
夏家的事犹如刀剑在水中划过,只留下轻轻的涟漪,不多时,也消散了,水面依旧平静如初,不起一丝波纹。
夏老爷的丧事是在十天后办好的,停灵,守孝,寒澈一样不拉的认真做好,就像个真正的孝子那样。
十天后的夜晚,寒澈失踪了。
夏家前前后后找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夫人们的心思全在夏老爷的财产上,根本没有精力去管那个和夏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所谓的少爷。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寒澈立在断肠崖边,崖下滚滚云海,依旧未变,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断肠崖吞下她的身躯,还可以如此平静,没有一丝改变。
他久久立在崖边,不言不语。终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毫不留恋地走了。
他相信,她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在月光下衣袂翩翩,披星戴月的等待,终有一天,他会找到她,再听到她弹的那首曲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寒澈失踪后的第二天,秋汐也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只是听说江南某个庵里多了个女尼,大约二十岁,年纪轻轻,样貌姣好,整日诵经打坐,吃斋念佛,早已断了红尘。
可怜绣户候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江南水乡,像一副年代久远的水墨画,依旧平和而淡雅。
有热闹的街市,人声鼎沸,水乡上依旧来往着一片片乌篷船,坐在船头采莲蓬的少女,彩衣飘飘,唱着温婉的歌谣。
醉天楼里又有了新的歌女,日复一日弹着同样的曲子。
江南的天依旧如淡青色的幕布一般,既柔和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