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意微微一怔,于微微收紧,仔细感受着手中的温柔,仿佛那是世间最稀贵的宝藏。又仿佛是世间最美味的珍果。
总而言之就是——
不肯松手!
直到手心微微盗汗,这才松开。裴钰之跑到书院旁的石桥上,曲着腿,喘气:“好累啊……”
身后不知落后多少米的秦知意慢悠悠地走上来,顺带插了句嘴:“你就是太久没运动了,太阳真美……六点多了,快走吧,已经迟到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裴钰之瞪了秦知意一眼:“少说风凉话,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中是逸哥他父亲旗下的,急什么!”
秦知意眉眼弯弯,不羁地笑了笑:“开学第一天要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嘛。”
这笑容好似沐浴在晨风中,温柔且温暖。
woc……
要沦陷了……!
啊啊啊啊!
不行!裴钰之!
不可以!你要冷静!
裴钰之望着眼前的少年,微微出神。少年背着光,那熠熠生辉的曙光洒落在少年身上,给少年的轮廓渡上一层金边。
好刺眼啊……
像漆黑夜空中那皎洁的月亮般夺目。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读到的一句话: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就像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
“你在想什么呢?”秦知意轻轻敲了离支裴钰之的额头,轻声唤道。
“……没什么。”裴钰之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骂了一句“靠,先走吧,真的要迟到了。”
秦知意伸手轻轻牵住了裴钰之的手:“走吧。”
“报告!”秦知意站在教室门口,神情有些慌张。
毕竟谁也说不准新班主任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杀鸡儆猴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这次的新班主任是一位女教师,个子不算矮,扎着高马尾,戴着银边眼镜,一身白裙衬得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书香气。
新班主任脾气倒是挺好的,直接让秦知意和裴钰之进去了,还笑嘻嘻的对大家自我介绍:
“既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那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姓桑,名容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啦!你们可以叫我桑老师或者容若姐姐。你们高中剩下的几年时间都将由我跟进,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哈。”
此番言论一出,班上那群看热闹不觉事大的人立刻就坐不住了,倒是难以置信的团结一回,异口同声喊道:
“容若姐姐~”
还特地拖长尾音……
裴钰之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能扣出一座芭比海洋堡了。
太尬了!
而讲台上的桑老师不仅没有不悦,反而笑眯眯的夸大家……
有趣?
裴钰之看着桑老师和周围的人聊地正开心,他转过头问身后的人:“逸哥还没来吗?”
秦知意单手托腮,思索道:“应该是请假了,林梓安也没来,估计他俩又出什么事了,楚逸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上学已径是个奇迹了。”
“说的也是哈,你说还能好起来吗?”裴钰之道。
“……让林梓安离开他。”秦知意蹙眉,“如果不是林桉安,楚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嘛,如果不是梓安哥,逸哥的病也不会好的那么快啊。”
就在两人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时,两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报告。”
“报告。”
裴钰之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是楚逸和林梓安。
楚逸戴着黑口罩,本就病态白的脸被口罩衬得更加苍白。
林梓安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离楚逸半步远。
“进来吧,自己找空位坐。”桑容若回到讲台,在黑板潇洒地下几个大字:
优胜劣汰!
她放下白粉笔,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们学校的分班制了,每个年级都只有七个班,1、2、3班则是成绩拔尖的那批同学,这三个班也有个浑号——变态竞赛班!这三个班里数1班,也就我们班最“变态”,因为能进1班的人全都是全校乃至全市最拔尖的那批同学。
好了,说完了1至3班了,你们以此类推,4至6班则是成绩不显眼的那堆同学了,而这三个班被上届学长们亲切地称呼为——平行班。剩下的7班就不说了,省得7班老师来找我“谈心”哈。”
全班哄堂大笑。
桑容若也有些忍俊不禁,轻笑几声,随后她清了清嗓,拍了拍手好了好了:“肃静哈……唉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讲一中的走班制啊?”
有一人扯着嗓子喊:“对!”
“是这样的,我们每半年就会举行一场分班考,年级前150名的学生则按排名分在一至三班,剩下的你们自个以此类推,我就不多说了。一但有人排名上升了,那被挤出来的学生只能下去,去下个班级里待到下一次分班考再考回去。”
全班哗然。
“这……”
“变态啊……”
有人提出疑问:“那晚自习的课室资源也是按班级分配吗?”
好问题。
C城地区偏南,一到夏天就热的不行,有些城区气温甚至上升到了43度左右。
这种极端天气一般都要持续两个季度——夏天和秋天。
这种天气要是待在没有空调的课室里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简直“酷刑”!
不出所料。
桑容若:“对。”
全班:……
七班:……
这天晚上,一中整座教学楼哀嚎一片。
……
尤其是六班和七班,看那架势像是要掀了教学楼的屋顶似的。
为什么六班也跟着七班那群“疯狗”嚎起来了呢?
因为最新的晚自习课室分配表已经打印出来了——六班和七班同一间课室——唯一没有空调的那间。
一下晚自习裴钰之就缠着楚逸一直叭叭个不停,整的一旁被挤开的林梓安全程黑脸。
“逸哥逸哥,你也要和我们住宿吗?”
“嗯,我们四个同一房间。”
“哇……这么安排是真不怕我们晚上四排……我们住几楼啊?”
“五楼,06号宿舍。”
裴钰之忽然把秦知意拉到身旁,勾住他的脖子,不怀好意道:“要不我俩商量一下谁上谁下?”
谁上谁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秦知意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轮,语调平静道:“你上……你上铺,我下铺。”
裴钰之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点了点头。
可前面的林梓安和楚逸似乎看穿了秦知意的想法,前者只是偏过头去,手悄悄扶上了楚逸的细腰,而后者却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秦知意的眼睛。盯着秦知意的同时还不动声色地将搭在自己腰胯的那只手拍掉。
林梓安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满,他看着楚逸,却也没说什么。
嗯,传说中的“家庭帝位”。
而此时的教室里也只剩他们四人,裴钰之率先站起来,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宿舍吧,省得一会儿被“阴阳师”抓到了。”
“阴阳师”是一中的副校,而这个外号也是历届学长传承下来的,顾名思义,孟德——副校这个人非常喜欢阴阳怪气,还会给人“喂心灵鸡汤”。
啧,要是被他抓到,想想都恐怖。
楚逸附议:“嗯,先走吧。”
他们四人纷纷起身,下楼赶往宿舍楼。
四人并肩走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路旁的桂花早已盛开,开得正旺。
清甜的桂香勾心人魄,沁人心脾,好似佳人回眸,又似翠玉难求。
如此富有诗意的小石路,一中那没文化的副校却给这条路取了个一言难尽的名字——富“桂”路。
他甚至还言之有理地说:“因为这条小石路旁都是桂树,那么多桂花,取名富“桂”路多好听啊!”
言之有理!
于是乎。
这条小石路又有了个新外号:
“富贵路”!
据说走在这条路上祈祷会暴富!
当然是假的。这不过是前几届闲出屁吃的学长瞎编的谣言而己。
富贵路很长,裴钰之看着脚下的鹅卵石,忽然开口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逸哥,你的病还好吗?”
秦知意和林梓安脸色变了变,却也都异常默契的没有开口,等待着楚逸的回答。
楚逸半边脸没在夜色里,低垂着眸,语气平静:“还好。”
他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裴钰之左手搭在楚逸的肩上。楚逸比他高些,所以搭着有些费力,故作轻松地开口:“逸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没了你带我上分,我排位连跪,段位掉得可快了!”
楚逸看了他一眼,开玩笑:“怎么你的野王哥哥不带你打啊?”
“野王哥哥”指得是秦知意。
“什么啊?我带他上分,他倒好,玩辅助跟我不出宝石,一直在我身后吃经济,害得我发育不起来,就他这样的辅助——不出宝石,还他妈带斩!谁爱带谁带,反正我不带!”秦知意一脸无语,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坑队友”
楚逸笑了笑。
裴钰之气得跺脚,转身作势要掐秦知意的脖子,却被秦知意轻松躲过,两人扭打在一块。
“好了,别闹了,到了。”楚逸轻声呵斥。
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分开。
一路沉默着的林梓安先走进了宿舍楼,路过秦知意的时候似乎笑了一声,秦知意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林梓安的挑衅。
林梓安走进宿舍楼,楚逸咳了几声,走上前用微颤的手拍了拍秦知意的左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小跑向前去追林梓安了。
裴钰之蹦起来揽了揽秦知意的脖颈,秦知意被他压弯了身子,裴钰之眼疾手快地揉了揉秦知意的头发。
秦知意轻笑,任由裴钰之揽着自己走上宿舍。
裴钰之拉着秦知意爬上六楼,左转便看到宿舍门大敞着,楚逸不知道哪儿去了,宿舍里只有林梓安一人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钰之嘴唇动了动,轻声问道:“林梓安,逸哥哪去了?”
林梓安没有回头,声音清冷:“校长找他。”
裴钰之“哦”了一声,在左边的上铺安顿下来,拿出宿管阿姨早就帮忙放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
秦知意把林梓安当成空气,对着裴钰之打趣道:“就你这便宜少爷脑收拾的明白吗?叫声哥我帮你收拾收拾啊。”
“滚!” 一本练习册精准无误地砸向秦知意,秦知意连忙接住本子,裴钰之没好气道:“想得倒挺美,不可能。”
秦知意把本子放桌上,贱兮兮地开口:“不知道是谁半夜胃疼把我从床上踢醒叫我去帮他买药呢。”
裴钰之抿了抿唇,耳朵通红:“我叫!行了吧,哥!”
秦知意满意地笑了笑, “这还错不多。”心满意足地去帮裴钰之收拾行李了。
裴钰之看着秦知意忙碌的背影,觉得有些无聊,便随便拿本练习册,戴上耳机,调了首舒缓的纯音乐就开始做题了。
刚做没几道题,做着做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劝劲。
虽然说他才高二吧,但高二的大部分内容他都自学完了,做普通的题基本都能速通。
可今天的题他才刚做第三题就卡住了,第二个问他想了许久都没有思路,好不容易想出一种解法,解到半路就荒了。
裴钰之黑着脸翻开了练习册的封面,浅蓝打底的封皮上醒目地标着三个大字——竞赛题,右下角处还标着秦知意的大名。
字迹挺拔而霸气工整,字如本人般张扬清冷。
裴钰之黑着脸,把练习册甩到下铺——秦知意的床上,大喝一声:“秦知意!你喜欢自找虐是吧!”
这一嗓门几乎半栋宿舍楼都听见了,喜欢自找虐的那位当事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个跨步过去捂住裴钰之的嘴:“我的个小祖宗啊!您可大发慈悲地闭嘴吧,我可不想开学第一天就成了学校宿舍的通缉犯。”
裴钰之瞪了他一眼,喉咙中发出不满的呜咽声,垂眸看了看秦知意的手,他的手指节细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关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嗷呜……”裴钰之忽然低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秦知意的手,疼得秦知意连忙松开裴钰之, “小祖宗!你还真是饿了,这都下得去口?”
裴钰之吐了吐舌头:“略。”
秦知意甩了甩手,有些委屈道:“你咬我干嘛?”
裴钰之:“脑抽,犯贱。”
秦知意:“……”
裴钰之采访道:“请问你有多想不开带一本竞赛题来做?”
“你说这本?”秦知意从自己的床上拿回练习册,晃了晃, “闲着无聊买来练练手而已……你做题卡住了?”
“呃……”
“啧啧啧,这么笨!哪一题?不会是第三题第二个问吧?”
“嗯……”
相比于这边的温馨,窗台前林梓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一言不发。
宿舍楼下的路灯旁,校长喊来楚逸一起谈话。
楚逸倚着路灯,视线落在脚边的小石子上:“父亲,您找我有事吗?”
楚澜虽然已经快四十奔五了,可他身姿依旧挺拔,岁月的痕迹将他的轮廓磨炼得有棱有角,他沉声道:“药还在吃吗?”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
楚逸垂眸:“吃。”
闻言,楚澜无奈地抚了抚额:“你已经高二了,抗抑郁药副作用太大了,你现在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了,医生已经说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只需要每个月定期复查一次就行了……听到没有?把耳机摘下来!”
楚逸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戴上耳机,隐约听见楚澜的不满,这才摘下左耳的耳机:“听到了。”
“你啊……爸爸都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逸打断, “是是是,都是为了我好。这句话打我记事起您已经说了一万八千九百七十四次了,这是第一万八千九百七十五次。”
楚澜:“……”
楚逸:“还有事吗?父亲。”
“……总之,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戒药,做不到你就给我出国读六年,反正你也从小学双语,基本交流是没问题的。没意见?”
噗嗤,这话问的,有意见也不敢提呀。
“哦。”
楚澜扔给楚逸一瓶药,语重心长道:“记住,这是你的最后一瓶药,没了就真没了……你那手记得每天上药,疤好得快。”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楚逸。
楚逸将药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细细辩认药瓶上的英文。
是国外的知名品牌。
他喃喃自语:“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