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予光

    时岁如青骢白驹，踏过夜幕给光绽留下的缝隙，在某人指尖略经踯躅，便匆忙逝去了

    有个女孩说过，这就是她们的过去，明知手心抓不住，但仍然莫名空落

    想到这里，栀月开始恢复些许清醒，并感到自己躺在某人怀中，那人捻着指尖轻轻编拨着她的发丝，温柔却有些让人心痒

    “你来了啊，”耳畔响起少女清灵的声音，是宛若漓江的流在山谷中回响的声音，一下子攀上了女孩的心脏，紧紧攥住，推挤着她回到那无数个栀子簌簌落下的倚背长夜，让她霎时感到窒息，或者说，无数深藏的话语堆挤在咽喉，呼吸不得，只余呜咽，蔓延在这橙色的一片光芒之中

    “我等了你好久”阳晞用着惯来的喜悦腔调，如果对她过于熟悉栀月能做到忽略，忽略那声音中穿透光芒的震颤

    一粒泪珠滚落在手心，栀月本以为是阳晞的，但她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地零泪着

    栀月此时恍若从躯壳中抽离，审视着自己，犹如观赏着其他人的剧目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满心欢喜，但为何仍是泪雨千行

    啜泣中，栀月刚想出声说话，却被阳晞一根食指贴在了她的朱唇，比下了噤声的手势，阳晞将右手抚上了栀月的眼角，一遍遍拂过，启声道：“只能问一个问题，想好了吗？”

    然而栀月并没有想好，她的心念全部在这里，只为了履行一个约定，以及再见过她的面庞；亦或者说，她原本有很多疑问，有关于她的病的，有关于孤儿院的过往的，但是此刻啊，栀月觉得，这些或许不重要，也许，她心中原本就有答案了

    但她有过一个心愿，她想要描摹女孩的眉眼，一点一点，然后至死不忘

    星星里很亮，栀月只需一抬眼，少女的笑便一览无余，不需要再如黑夜中一点点确认着心意，她定定地盯着女孩的眼，发现光梦中的女孩和她记忆里一分不差，女孩却如曾在数不清的黑暗中所作那样，手掌抚着女孩脑后，提起手指，一笔一笔勾勒女孩弯弯的眉梢，噙笑的眼角

    一遍又一遍，她的指尖比风贪恋，绕过一片片时间，或者是久久不舍说出那声离别

    （所以啊，我们还是要道别了啊）

    最后那遍，栀月将一片栀子别在阳曦耳畔，把那些爱与念留下

    捻过指尖，残余着些许温度，似乎温暖了血液，溶解在那奔涌的赤色，作为她余生的陪伴，篆刻在心脏

    栀月会记得，有一个女孩，用她不长的人生，一点一点侵蚀，占满了她的心脏，在随后的某个时刻，击穿了她的记忆

    作为回应，她会记得她的面庞，以及她盛满星光的双眸，分毫不倚，永世不忘

    （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吧？）

    “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吗？”听见这样的问题，阳晞明显愣了愣神，随后绽开了一个微笑

    “小月，站在光亮终点的你，曾想把光带去，也的确带给了我”

    “所以如果啊，如果这个世界能再亮一些，那就好了”

    “我们去把光，带给这个世界，可以吗？”

    栀月想到了这个虽然不爱她们但仍再黑暗中有些许光与暖的世界，回首粲然一笑，定定地点了点头：

    “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