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口瀑布上,宇文绥缓缓收回还差一寸,就要落于萧亦武天灵盖上的水磨钢鞭,点过他穴,负手而立,冷然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心要打败你,对吗?”
“哼哼哼哼哼,不过是恩恩怨怨,你死我活,有什么特别?”萧亦武瞪着她道,“天灼教害得我萧家满门被杀,我经历千辛万苦,武功大成,带着众兄弟上天灼教报仇,讨回公道,而你又为了天灼教要杀我,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我也不想知道你受过的苦。我只知道,你和你兄弟拿无辜的人命填无辜的人命,是大错特错。”
“你觉得我和我兄弟屠杀天灼教教徒是罪大恶极,”萧亦武咬牙切齿道,“但若是你看到我萧家……”
宇文绥一把点过萧亦武哑穴,又指尖聚气,拂过他上身多处穴道,废了他的内功。
“……就这样吧。”
宇文绥望向远处等候她多时的邢凛凛,展颜一笑,快步向她走去。
一路往返,有凛凛陪伴着她、支持着她,也是久旱逢甘霖。
……
一年前……
火树银花毕,豪气光华息。
月落乌啼,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孤立于桥栏,不为人知。
少焉,宇文绥会心一笑,昂首远眺,声非加疾,道:“莫公子果真是才思敏捷,不枉我早早到此等候。”
“‘乌桕木下,人密马肥。目送流水,恨不能随。’姑娘所定之地,不是这木蜡桥,难不成还是在恕金舫不成?”
破坏桥上静谧氛围者不是别人,正是点霜府少府主的贴身侍从——莫斋枫。见宇文绥不予回应,他便道:“姑娘对莫某的武功路数了如指掌,自知在过招上难以取胜,实在不愿献丑。不知姑娘,是否愿以接下莫某一节初霜印,且不落于桥面、水面为限,定夺输赢?”
宇文绥道:“如此甚好。”
莫斋枫闻言不由一怔——“初霜印”乃点霜府独有暗器,名震江湖,而他又是“点霜六卓”之一,她当真惧意全无吗?是对自身武功的绝对自信,以及……
就是一心想要取胜,为那艺人鸣不平?
可照他所识,天灼教宇文绥与恕金舫邢凛凛非亲非故,她到底哪里来的这一腔孤勇?
“莫公子请。”宇文绥朝他作揖道。
“宇文姑娘,得罪了。”
莫斋枫回礼过后,取袖中竹管在手,灌入内力,只是暗尘随马去的功夫,管中网状白霜就在沉寂无声下破口而出,直扑宇文绥体前巨阙穴。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绥铆足劲,只一翻腾,便避过初霜,稳立于望柱。
好身手!
莫斋枫内心一阵赞叹,又是连发几霜,不想宇文绥动如脱兔,皆是巧妙闪过,其身法的敏捷和柔韧的更是看得他眼花缭乱。
微风簇河,孤光点萤。
“……宇文姑娘,”莫斋枫食指扣着头皮,讪讪道,“你下来吧,我敌不过你——”
……电光火石间,莫斋枫气都没吸一口,却被宇文绥一手点过腹下曲骨穴,一手夺过竹管,见其只是发动上身进攻,双腿紧扣望柱,不曾落于别处,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桥面上被剧毒白霜腐蚀化净的乌桕叶,也代表着,竹管内所有初霜印,已经荡然无存。
“……宇文姑娘才兼文武,莫某输得心服口服。”莫斋枫坦然而言道。
宇文绥冷声道:“你的穴道在半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按照约定,明日午时,请你家少府主来恕金舫,给邢姑娘磕头认错。”
“……姑娘放心。”
宇文绥今年不过十八岁,平生一大爱好,莫过于前往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的游玩之地恕金舫观赏戏剧,而她最为喜爱的一出,乃恕金舫新人邢凛凛扮演主角的《费女王传》。
今日,本该由邢凛凛继续出演这一剧目,却被点霜府少府主闹事,非要请比邢凛凛早先出道,且也扮演过费女王的演员来演,弄得她演也不是,不演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宇文绥在台下气不过,直接说明,要和这气焰嚣张的少府主比试,输了就要他为邢凛凛磕头认错。少府主也毕竟是少府主,还算有自知之明,于是派了与他同行的莫斋枫应战。
奈何他想不到,点霜六卓排名第三的莫斋枫,也不是这位天灼教大护法的对手。
不过,他就是想反悔了,那又怎么样?
第三名的莫斋枫不敌宇文绥,那第二名和第一名的贺秋挟与卓冉呢?
他可是聪明得很,第一时间派人回去搬救兵。
这两位,贺秋挟也就罢了,要是卓冉还赢不了,少府主觉得,点霜府也就没必要再在江湖上混了。
“蔡无患,”宇文绥揉搓着拳头,直喊着这位少府主的大名道,“你就这样跟我出尔反尔吗?”
“蔡某不是君子,犯不着为了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来迎合姑娘,”少府主蔡无患悠闲自得地把玩他的折扇道,“卓冉和贺秋挟,你想先被谁打个落花流水?”
“宇文姑娘,”沉默许久的邢凛凛突然抓住了宇文绥的臂膀道,“请你不要为我添麻烦了,我只是一个艺人,做不到和你们一样,在江湖上有武功傍身。”
“给你添麻烦?”宇文绥惊讶地看向她道,“你这么想我?”
“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恕金舫我还得留,但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邢凛凛不动声色道。
“这我可不管,你第一次没站出来说话,现在却站出来说话,来不及了,我一定要让蔡无患给你磕头认错。”宇文绥并不生气,只是转过头,重新看向莫斋枫,“我直接和卓冉打一场。”
“你想清楚了?”
话音刚落,一抹群青色的身影就立在了宇文绥面前。
“这有什么想不想清楚的?赢了你,让姓蔡的给邢凛凛磕头认错,就这样。”
“只赢卓冉算什么本事?”蔡无患不屑地看着宇文绥道,“你有本事,先赢了卓冉,再赢贺秋挟,最后再赢个她们联手对付你啊。”
“……少府主,”贺秋挟拍了拍蔡无患的肩膀道,“好歹府主大人和天灼教教主有些交情,江湖规矩又是以自身武力为先,您还是不要太为难这位姑娘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为难,我就是要为难死她!你还不快上?等着我回去教训你吗?”蔡无患一阵大笑过后,转而恶狠狠地盯着贺秋挟。
贺秋挟叹了口气,拔刀在手,对于是否真的要出手,依旧心有顾虑。
“来吧。”宇文绥也取过贴身武器水磨钢鞭在手,“我先和你打一场。”
贺秋挟瞳孔微缩,心下只感惊奇。
她的武器,居然是……
水磨钢鞭?
她难道……力能扛鼎吗?
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贺秋挟不断在心里表示:他绝对、绝对,不想在这么幼稚的一场闹剧下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