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我竟真的在傍晚时分收到一则短信。

    短信来源于匿名号码，内容也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时间？地点？」

    ——「下月12日上午，会面地点你定。」

    （主动权交给他，会让他稍微安心些么？）

    我有的没的想着。

    那边不等我再发些什么，便迅速注销了号码。

    “……”

    我不由反省起自己，疑心是我之前什么冒失的行为吓到了这只警惕的黑猫。

    好在他还愿意交付给我宝贵的信任。

    这使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个认知令我的心脏悸动，仿若被猫咪柔顺的皮毛轻轻蹭过，徒留下躁动不安的痒意。

    日头已经偏西，橙红的光透过窗子滚了我一身暖意。

    我暗自庆幸此刻已经是下班时间，侦探社成员早已走得七七八八，因而无人注意到我有些发烫的耳尖。

    我走出侦探社时，看见天空突兀袭来一团乌云。

    我抬头，长久地注视着它，看着火一般的晚霞消失在天边，乌云滴滴答答下起雨来。

    然后我撑伞走进雨中。

    大雨喧哗，我的内心却很安静。

    （……这个天气，他的伤口该痛了。）

    那样令人难过的伤口，我不愿去想象他该如何忍受。

    （那孩子……是怕疼的啊。）

    “我想见他。”

    欲望随着雨的潮气升腾，在我脑中不断叫嚣着。

    这个月时常落雨，此刻我站在雨中，才突然意识到：是雨季来了。

    而我要熬过漫长的雨季，才能见到他。

    ……那么第一本书的名字，就叫做《雨季》吧。

    ——这是属于思念的季节。

    》》》

    太宰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今夜他一反常态打开了从未升起的格挡，站在窗前看雨。

    雨势滂沱，把窗外的霓虹灯拖得很长。

    这华美的首领室中，他是唯一是藏品。

    中原中也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

    这条阴暗青花鱼什么时候肯见光了？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眸子微眯，问他：“怎么？我们的首领大人是嫌暗杀者太少了么？”

    这面巨大的防弹玻璃在重火力武器和某些异能力面前不堪一击。

    太宰治任他挖苦，没回头，一开口仍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没脑子的小蛞蝓就是不懂‘浪漫’为何物呢～”

    “哈？!”

    “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浪漫的三途川啊？!”

    中原中也一向这么禁不起撩拨。

    太宰治的语气于是上扬了：“哦？这就是你对首领的态度吗？——中也？”

    “啧，”中原中也闻言神色一顿，脸上的怒气如潮水般退去了。

    他低下头：“……是我逾越了。”

    （……没劲。）

    太宰治神色恹恹。

    自从他成为首领之后，如15岁那般亲密的争吵与合作便都消失了。

    太宰治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苍白，而中原中也愈发克制。

    ——他们早已不是可以随意争吵的关系了。

    （嘛、无所谓，反正……）

    这样的想法在太宰治心底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说：“中也，这么冲动可不行。”

    “哈？我这么冲动还真是对不起啊!”

    太宰治垂眸，于是他的眼睛再映不出半点光来。

    他开口，用首领该有的郑重语气说道：“中也，学会控制自己。”

    “作为首领……的护卫，你应当思考什么时候该怒，什么时候该笑——哪怕你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最先要思考的，是如何为组织攫取利益，以及……如何与其他势力抗衡。”

    中原中也不太自在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静默。

    “啊，”太宰治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好想吃中华街的蟹肉包!”

    “没办法了，中也去买吧!”

    中原中也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非得是我去啊!”

    “哦？难道堂堂中原干部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吗？真是没用～”

    受不了了。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大门被狠狠摔上，室内又安静下来。

    太宰治唇边带了极浅的笑意。

    （好好思考吧，中也。）

    中原中也是极聪慧的人，这些话，他一定会想明白的——在他的计划完成之后。

    “啊……真是期待啊。”

    首领低声笑道。

    这死水般的未来，终于令他稍微期待起来了。

    在计划完成之前，他竟有机会与织田作成为朋友……

    （我啊，可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啊。）

    男人笑着将自己摔进椅子，丝毫不顾渗出血迹的伤口，再一次忘我地工作起来。

    今夜，港口黑手党的羽翼仍旧笼罩着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