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无缝」

    6.

    到达渔村花了大约一个小时。

    我在旅馆门口停了车,慢慢从车里钻出来,看见他孩子似地蹲下身子戳旅店门口枯山水的砂石。

    等我和他订好房间,再休整一番,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饭点。

    然后我敲响他的门:“是我。”

    “要去吃点什么吗?”

    我这么问道。

    房间那头没有回答。

    (睡着了么?)

    我再次敲了敲门。

    “……啊,织田作,”我听见他轻飘飘的语调上扬着:“门没锁哦——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要来看看吗?”

    “打扰了。”

    我于是推开门,看见他手里正把玩着一串造型奇异的珠串。

    这些珠子通体血红,其中夹杂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牙齿,奇特诡谲的造型令它看起来十足不详,仿若某些邪教产物。

    “这是……?”

    我听见他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什么地方风俗吧。”

    他对这小东西的耐心显然有限,下一刻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比起这个,中午我们吃螃蟹宴怎么样?”

    他眼神亮晶晶的。

    和我在一起时,他常常表现得像个孩子。

    “啊,随你。”

    我叮嘱他:“但不要吃太多,会胃疼。”

    “知道了知道了~织田作妈妈~”

    他随手扔下那串来路不明的珠串,兴致勃勃地踱出房间要我引路。

    比起最开始的距离感和小心翼翼,他现在已能在他试探出的安全界限内展露自我了——仿佛某种小动物嗅探自己的领地。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

    最初的他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个温热的死物。那时我透过他瘦削的身躯,窥见一具白骨做的灵魂。

    而我想令他长出血肉、令枯木生长枝丫。

    我想让他微笑假面下的那个孩子……别再哭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件需要耐心的活,但幸运的是,我一向不缺乏耐心。

    ……

    卖螃蟹宴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但我们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居然十分热闹。

    或许是平日少有外人来,我们拉开门时,店内的热闹陡然安静了一瞬。

    不等我说些什么,他便越过我,高高兴兴问道:“老板在吗?听说你们这的螃蟹宴很有名?”

    店内的喧哗这时又海浪一般涌来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说:

    “是呀,就是这家店,我们一家三口都爱吃!”

    “小哥你有所不知,老板可是被称作「螃蟹仙人」呢!”

    “吃螃蟹来这里就对咯!”

    “欸!田中老伯,您可太抬举我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擦着手从门后走出,笑着问道:“两位里面请!”

    “来点什么?”

    他倒是毫不客气,拿起菜单勾了一连串。

    而后他随手将菜单扔给老板,皱着眉头,用他轻飘飘的、华丽的嗓音抱怨道:“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我可不想和一群没品味的男人挤在一起。”

    “啊……好、好的。”

    (真是毫不留情啊。)

    我看见老板脸上的笑容都勉强起来了。

    我内心涌起一丝怜悯,但这怜悯转瞬即逝——因为我惊奇地发现,比起置身于吵闹的人群,我更想和他安静待在一起。

    ……仅我们二人便够了。

    包厢将喧哗的人声隔绝在外,室内自成一方静谧。

    他懒懒散散地支着脑袋,默默看着沸腾的锅子。

    菜上得很快,侍者鱼贯而入,餐桌转眼便摆得满满当当。

    “啊……”

    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螃蟹很美味,但剥壳却实在是麻烦呢——”

    他抬起纤瘦的手腕,用一种堪称离经叛道的仪态夹起菜来。

    他并不用手皿,而是直接从汤汁中捞起食物,故意将汤汁洒下几滴。

    我意识到他这动作中满是华族的影子。

    腐朽的贵族将仪态刻入他的骨髓,而他对此予以反抗。

    可尽管离经叛道,他的仪态依旧是美的——甚至因为这小小的反抗而更吸引人。

    “呜哇……!”

    他吐了吐舌头:“好烫!”

    我将一旁的清酒推到他面前:“还好吗?”

    “唔……有点疼。”

    他仿佛展示什么似的,朝我吐出半截殷红的舌尖。

    “……喝点凉的缓一缓吧。”

    我移开目光,感到口干舌燥。

    他端起清酒啜了一口,而后面孔孩子气地皱起来:“难喝!”

    “是么?”我不置可否,从盘子里捞起一只螃蟹慢慢剥起来:“那么,下次一起去Lupin怎么样?”

    “去那个我们梦境中的酒吧。”

    “……”

    他没有回答,只支着脸默默看着我,眼底有某种情绪缓缓流动。

    我剥好一只螃蟹,正想将它夹起来送进他的碗里,没想到他直接就着我的手叼住了那块蟹肉:“啊——好吃。”

    “没想到织田作剥螃蟹的技术这么好呢。”

    “!”

    这下我的指尖也烧起来了。

    仿佛被猫咪带着倒刺的舌尖舔舐过,在指尖泛起细细密密的酥麻。

    “去Lupin么……好哦?”

    这罪魁祸首轻飘飘地笑起来:“如果那时……你还愿意邀请我的话。”

    (什么意思?)

    我困惑起来:他仿佛认定我们未来必将走向对立。

    但……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他眼底涌动的情绪,可一思及“我们会分开”这一可能性,我的心脏便抽痛得不能自已。

    (我无法失去他。)

    这样的认知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到喉咙发紧,而这句子在我未曾意识到时便出口了。

    他仍旧轻轻地笑,脸上却有悲哀掠过。

    “别急……织田作,别急。”他用柔软的嗓音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

    下一秒,我的「天衣无缝」毫无征兆地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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