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寿。”
幸亏这一趟让他重返到二三十岁的年岁,陈寿好说歹说才让众人相信了自己是县守大人的远房血亲,这才得以免去一番牢狱之灾。
看着前边正在走的那人,陈寿心道果然是前尘皆忘,重走这一遭陈宫全都忘了。可那道人明明说自己是破局之人,如今怎么反倒被带着入了局,莫非只有了却陈宫心愿才能破局?那要等到何时自己才能从书中出来?可陈宫并没有说自己究竟哪里不甘啊……是不是只有陈宫临死才会知道他有哪里不甘?
想到这里陈寿眼中瞬间泛起了一丝杀气,瞥到了两旁个个挎着刀走路虎虎生风的兵丁,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自己是个文人,没有任何功夫在身,估计没等动手就先被乱刀砍死了。短短一瞬间,陈寿的心情便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
陈寿曾任史官,自然十分清楚地知道,那个诸侯割据的时代虽说早已被卷卷书简所尘封,与现世隔着近百年的距离,可战火却绵延了许久,直到不久前司马氏灭吴结束了分裂局面一统天下,战事才算彻底被平定。如今自己在阴差阳错间竟被那陈宫拉了进来,陈寿意识到归期不明,心情并不是十分痛快。
此后他也曾数次旁敲侧击地去问过陈宫可有何执念。奈何陈宫此人思维缜密,机警过人。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被套话的时候,立马就会三缄其口,若非是借着远亲这个身份,怕是陈寿早就被下了狱。左右无法,陈寿不免急得团团转。这一趟不光让他年纪回到了二十多岁,似乎心智也跟着一道回去了。此时的他并不似后来那么沉稳,所谓病急乱投医,说得大概就是如此了。
来到这里后他一直在十分焦灼地探寻着回去的方法,直到少帝被废献帝登基的消息传到地方,陈寿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身在东汉末年,这才镇静了不少。
据史载,董卓此时已是倒行逆施。司隶袁绍与尚书卢植等业已弃官逃亡,很快便是十余路诸侯合兵参与讨董之战。而陈宫此人,便是在这时开始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想起他身上的那滩血,陈寿不免心中一阵后怕。陈宫最后会被曹操杀死,此行若是改变了陈宫结局,或许就能让他从书中出来,因此陈寿又坚定了要说服陈宫的心思。
次日他又去府衙找陈宫,不想却扑了个空。听说是一早陈宫便带人出了门,去处理地方上一起因田产引发的争端。陈寿坐在内厅焦急地等待了大半天,天色将黑时分才见到陈宫回来。
好容易等来了人,还没来得及让陈宫缓口气,陈寿急忙上前接住他脱下的外袍,连声说着“你回来了”,甚至连一声兄长都没叫。
见到自己这位从兄弟不改往日的急切性子,陈宫忍不住笑道:“是啊,我回来了。你……”
陈寿心里有点乱,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回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
陈宫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人,又想到了昔日他的言行,不免有些好奇:“怎么,今日你可是又来问我有何执念?”
难得见陈宫主动提起这档子事,若放在平时陈寿定会顺势问下去,但此时他却在想着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片刻后陈寿斟酌着说道:“非是如此。今日我来,是为了另外的事。”
“哦?说来听听。”
忙碌了一天的陈宫匆忙抹了把脸,将手草草擦了擦便带着陈寿一道去用饭。不料刚刚落座拿起筷子,便听到了陈寿这话。好奇之余索性鼓励着让他继续说下去。
陈寿神色十分凝重:“董卓刚到京城便废了少帝另立新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京城大乱,想必此后这天下定会不太平。你可有何打算暂且不论,今日我来只为同你说一句,不要轻信他人,尤其不要追随那曹操……”
诚如陈寿所言,当下局势陈宫并非不知,只是食君之禄自当担君之忧,眼下也只能尽自己所能保一方安定罢了。方才陈寿所提到的“曹操”让他觉得有些耳熟,因此听到这里陈宫接了一句:“曹操?从弟说的可是那行刺张让的曹孟德?”
陈寿著书向来删繁就简,当初他对这一节也只是草草带过,未曾记得曹操有行刺一说,听到陈寿这话,有些意外:“曹操行刺一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想到了曾在同僚处听到的传闻或许可信度不高,陈宫笑了笑没有多说,随口应道:“不过是听人乱说罢了。反倒是你成日在这府衙间打转,又怎知那曹孟德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