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等了一会,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封珩还是在嚼着他嘴里那块肉,周宿站在封珩的另一边。

    祝奈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翻篇的时候,封珩忽然出声:“拿勺子喝一口汤。”

    祝奈不解,但还是拿起桌上的碗勺舀了一勺鲈鱼汤送入口中。

    乳白的汤汁,入口是鱼肉的香甜。

    不愧是皇室吃的东西,自己每天吃得清汤寡水,他每天吃这么好。

    “如何?”他问道。

    如何?祝奈被问懵了,但还是点点头,老实回答。

    “好喝。”

    “给我盛一碗吧”他又说。

    祝奈用另一个空碗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

    “再尝尝你面前那道菜。”他又说。

    祝奈头上的问号越来越大。他在投喂她吗?

    她依令夹起送入口中,不等他问,祝奈就答道:“好吃。”

    她说完这句,好像隐约听见一声很轻的笑。

    过了一会,封珩才将筷子伸向她刚才吃的那盘菜。

    就这样,一盘菜吃一点,祝奈的肚子也被填了个半饱。

    真好啊,下次还来服侍他吃饭。祝奈美滋滋地想。

    他用完晚膳后,有几个侍女进来将桌上的残羹收走。祝奈看着一盘盘没吃多少的菜就这样被收走,心在滴血。

    要是能顺一些给阿桃就好了,祝奈心想

    “那盘留着。”封珩看着侍女的动作,忽然出声。

    那侍女伸向羊肉的手顿住,将方向转向了下一盘菜。

    “你拿个食盒将那羊肉装起来。”他转头对祝奈说。

    “是。”祝奈应下。

    那碟羊肉看起来很清淡,没什么油水,看起来正适合给阿桃吃。

    但这是封珩的东西,她没这个胆子。

    祝奈装好后便抱来清水给他洗手,之后给他奉茶。

    这一套下来,他的晚膳才算结束。

    他靠在矮榻上看了一会书,便有人进来,说热水已经好了。

    他将书放下,起身走进内室。他站在衣柜前,对祝奈淡淡道:“我要去沐浴,你将那羊肉拿回去,三刻钟后回来。”

    祝奈提着食盒回房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今晚,他让她做的东西都莫名其妙的,明明待会也没什么事做,还让她过去做什么?还有这羊肉。

    祝奈看向手中的食盒。

    他让人留下来,又让她拿回去,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正好,阿桃还饿着。

    本以为发了俸禄之后才能让阿桃吃顿好的,没想到今日就吃上了。

    祝奈将羊肉倒在一个小平碟里,将阿桃从衣服堆里抱了出来,放在碟子前。

    阿桃果然吃得很欢,不停摇着尾巴。

    祝奈将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阿桃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幸福。

    “慢些吃。”祝奈伸手摸了摸阿桃的头。

    它的耳朵在她抚过的时候乖顺地垂下,当她收回手时,又立了起来。

    阿桃吃的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将盘子里的肉吃得干干净净。

    祝奈将它放回窝里,它就很听话地趴下了。

    “我今夜可能回不来了,你乖乖睡觉,别乱跑。”祝奈将盆里的破衣服都堆在它身旁。

    阿桃仿佛听懂了一般,尾巴摇了两下就垂了下来。

    祝奈检查了窗户,将门栓好才出门。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封珩便踏了进来。

    只有他一人,周宿不知所踪。

    他披着一条蓝灰色披风,里面只有月白色的中衣。交错的衣领间隐约还露出了白色的绷带。

    “王爷,奴婢帮您换药吧。”祝奈跟在他身后。

    顺便看看你的肩上有什么。

    “不必,在外面呆着。”他头也不回,一口回绝。

    好吧。祝奈撇撇嘴,立在外头。

    矮榻下方烧着炭盆,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没有一点烟。祝奈站在矮榻旁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旁边传来的暖意。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肩膀一点都不难受了。

    多亏了他大晚上使唤她。虽然她也没做什么。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很轻的“嘶”。

    祝奈没再理会他刚才的话,抬步直接冲了进去。

    封珩此刻背对铜镜,转头看向身后的铜镜。

    衣裳脱了一边,另一边穿着衣袖的手拿着药瓶,反手往背上撒药,没有伤口的地方也沾上了白色的药粉。

    衣带掉到了地上,看起来很是艰难。

    祝奈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药瓶,将药均匀洒在他的伤口上。

    封珩皱眉,说道:“不是让你别进来吗?”

    “我不进来,王爷想要怎么换药?还有一半的伤口都没上到药,王爷不想让这伤快些好吗?”祝奈反驳道。

    最受不了他这种逞强的样子。

    封珩看向身后的铜镜,她正低着头,认真又耐心地给他上药。

    那年的冬天,阿鸾也是这样。

    “大冬天的,你不上药,是想脸上留疤变丑吗?”

    一个女孩蹲在雪地里,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用指尖蘸着瓷瓶中的软膏往他脸上抹。

    边抹还边皱眉嗔怒。

    他那天与别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他觉得丢脸极了,但又想见她,便在约定的时间躲在她家门前的大树后,偷偷看她。

    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在看到他脸上的青紫后,她跑进家里拿了瓶药,一边训他一边给他上药。

    但他却觉得很幸福,被她训斥也很开心。

    封珩低下头,不再看铜镜里她的背影。

    祝奈动作很快。撒上药后便拿了纱布将伤口缠绕起来,顺便看了他的左肩。

    一道很深的伤疤,从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左肩胛骨。

    根据留下的疤痕来看,当时的伤一定深可见骨。

    祝奈快速地看了一眼,手上缠绕动作也很快。

    “今夜你留在这值夜。”封珩边穿上另一边袖子边对她说。

    “是。”祝奈应下,正思索着要怎么在门外度过湿冷的夜晚,就听见他补充。

    “在外间守着。”

    好耶,不用挨冻了。

    祝奈站在外间,无聊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数着地上有多少块木板,听着里间不断传来的翻页声。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烛火被吹灭,里面的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祝奈了然,走进里间将离床远的烛火一一吹灭,然后回到外间,将所有的烛火都吹灭。

    整间卧房瞬间陷入黑暗。

    祝奈坐在地上,背靠着矮榻的凳腿,也闭上了眼。

    游廊上灯笼的火光透过门扉,照在祝奈脚边。

    祝奈侧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睡得很沉。因为身旁燃烧的炭火,即便身上没有盖被子,也丝毫不觉寒冷。

    炭火噼啪作响,里间传来被子翻动的悉索声。

    悄无声息,封珩走出外间。

    他看着沉睡的祝奈,半披散的头发搭在肩上。乌黑浓密的睫毛,像蝴蝶落在她的眼睛上。

    封珩蹲下,与她平视。片刻,他取下肩上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拉出炭盆,往里面又添了几块炭。

    “睡这么沉。”他看着祝奈,嘴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什么都不记得,才能睡这么好吧,我可是每晚都睡不好。”

    他看着她,自顾自地小声说着。

    像是想让她听到,又不想让她听到。

    他好似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风抚过树叶的声音,又像是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封珩警惕起来,从矮榻底部抽出一柄短刃,慢慢起身,走到房门前。

    门外果然出现一道黑影。

    封珩握着刀,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祝奈,皱眉。

    然后,不等那道黑影动作,封珩先发制人,猛地推开房门。

    那黑影许是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愣了一瞬。

    但就是这一瞬,封珩闪至他身后,一把将他口鼻捂住,对着脖颈就是一刀。

    他力道控制得极好。

    血液沿着刀刃划过的方向溅出,落在脚下。

    血顺着那人的脖颈流下,滴落在地面。

    他似乎还想挣扎,封珩直接握住他持刀的一只手,插入他的胸前。

    那人彻底没了气息。

    封珩则是眼都没眨。捂着他的口鼻,慢慢将他放倒在地。

    游廊上的灯笼轻轻摇晃,雨变得很小,几乎听不到雨声。月亮挂在空中,很亮,将地面的血迹照得越发鲜红。

    做完这一切,封珩月白色的中衣染上了大片血迹。

    他举起持刀的手,血液顺着刀刃流到刀柄,然后没入他的袖口。

    房门大开,祝奈睡得正沉。

    她手臂动了动,肩上的披风滑落。

    封珩下意识上前想要替她拉起,但满手的鲜红让他顿住,停在半空。

    她安静的面容与他鲜红的手掌形成了鲜明对比,很刺眼。

    封珩咬了咬牙,腮边鼓起青筋。片刻,他将手收回。

    封珩到耳房再次沐浴,换了一身崭新的中衣。

    房门前的痕迹已经处理干净,周宿在门前立着。

    周宿见他走来,拱手朝他九十度鞠躬,朝他露出整个后背。

    这是两人独有的方式。

    周宿是被封珩在比武场上捡回来的。

    他是打铁匠的儿子,但某天突然来了一群人,将他父母抓走了,为了生活,他便到处去打散工。

    因为他力气很大,便做些杂活。

    后来他在武馆做洒扫,看见里面的一招一式,他忽然对手上的拳头生了兴趣。

    他每天比武馆的武生起得还要早,提前将手上的活做完,趁着武馆的师傅教学,他就在暗中偷学,模仿武生的一招一式。

    后来武馆的师傅发现了他。

    他的动作和力度,比他年纪大的武生还要快,还要大。

    他便一边做洒扫,一边学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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