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祝奈如往常一般去用早饭。
昨日知冬告假回家一天,顺便帮祝奈带东西。
亲王府月俸真的不少。
普通人家侍女月俸为五十文,而亲王府能给到七十文。怪不得即便封珩名声那么差,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在这干,并且一般情况不会离开。
祝奈给了知冬三十文,买一小块肉,还有梅花。祝奈让她看着买,反正只是做些香囊,多一些少一些都无所谓。
因此祝奈今日心情格外好,但厨房里的氛围有些不对。
她与其他人并不熟悉,也没有太多接触,许多人她都只见过几面,顶多算脸熟。就刚开始大家知道她是书童时因为新奇打量过她几次,但后来也都习惯了,怎么今日.....
总觉得有好多双眼睛黏在身上。
祝奈疑惑地寻那些目光看去,却只看到那些人低下的头,偶尔碰上几道来不及低下的视线,眼里也都是不屑和讥讽。
奇了怪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今日的装扮,和之前没有区别啊,难道是脸上沾了脏东西?
她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知冬旁边的空位。
祝奈跑过去。
那空位旁边的人看见她来,都连忙将自己的凳子往反方向移,就像,想离她远一些一样。
祝奈原本欢快的脚步一滞,抬起手臂闻了闻。
她昨晚洗澡了啊,衣服也是新换的,没有奇怪的味道。
她走到知冬旁边坐下。本来还同知冬说着话的女生看了祝奈一眼,忙停下话头,拉了拉知冬的衣袖,转过去不说话了。
祝奈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扯了扯知冬的袖子,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知冬自然抬头,看了看她的脸,摇头:“什么都没有。”
“是吗?”祝奈更疑惑了。那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奇怪?
知冬将咸菜挪得离祝奈近了一些,催促道:“你快去拿饼把,待会没咸菜了。”
“噢,好。”祝奈从疑惑中回过神来,走到筐边伸手,不小心碰到了正在拿饼的另一个侍女。
那侍女像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皱着眉头嫌弃地拍了拍祝奈碰到的地方,低声道:“脏死了。”边说边远离。
欸,什么意思,碰一下都不行,她手刚洗的好不好。
祝奈莫名其妙,直接对着那位侍女说道:“我这手洗过了。”
那侍女回头瞥了她一眼,很是嫌弃的样子。
祝奈无语,拿起竹筐里的饼,边往嘴里塞边自言自语:“什么人啊,莫名其妙。”
就在她走回餐桌的时候,一不知是谁忽然冒出一声调侃:“攀上了王爷还与我们吃糠咽菜啊,看来王爷也不是十分在意你啊。”
说完,几声讥笑接上。
原来将她当成封珩的陪房了是吧。
自己每天小心谨慎服侍封珩,这群人三言两语就这样诋毁自己清白,还毁了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祝奈这人,只能忍受两种说自己不好的话。
一种是真心对自己好,一种是确实给她好处。
真心还是假意,建议还是嘲讽,祝奈能分得清。
无缘无故的诋毁,祝奈绝对不会忍让。
她将饼放在碗中,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看他。
“攀上王爷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质疑我如何当上王爷书童,咱俩大可去王爷或是莫管家面前问一问。若你说的是另一种龌龊意思,不好意思,脑子脏,看什么都脏。”
祝奈垂眼看向那个地方,又抬眼与他对视,挑眉,勾起嘴角,试探问道:“还是......你也想当女子攀上王爷?”
她故意在“攀上”二字加重了语气。
厨房中瞬间哄笑一堂。
祝奈坐到座位上,抓起碗里的饼,往嘴里塞了一口。
知冬夹了一筷子咸菜放到她碗里。
那人被说得面红耳赤,面子挂不住,便破口大骂:“清晨披着王爷的披风大摇大摆地出来,不是与王爷那般了还能如何?做了还不承认。”
他左右转头,好似是想要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知冬再也受不住,拍案而起:“李二狗,你看到了?你趴在窗边看到了?”
祝奈这才知道他们今早这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那叫李二狗的人也站起来,直着脖子吼道:“二辉哥亲眼所见!”
祝奈也站起来,按住知冬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说道:“见到什么了?亲眼见到我和王爷行那事了?”
祝奈语气不重,轻飘飘的两句话,但就是有一股压迫感。李二狗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却又要挺起胸脯装作硬气的样子:“对!”
厨房中出现细小的笑声。
“是吗?”祝奈反问,“其实二辉哥还告诉我昨天看见你在王府的花园和一个女生卿卿我我。”
顿时,大家开始三言两语议论起来。
“李二狗不是订亲了吗?”
“怪不得我昨天看他鬼鬼祟祟地从花园里出来。”
李二狗顿时慌张起来,扒开靠在一起议论的两个小厮,反驳道:“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祝奈抱着手臂,睥睨道。
“我没有!”他看着祝奈,气急。
祝奈不再回答他,坐到位置上,淡然吃起手中的饼夹咸菜来。
刚开始挪动凳子远离祝奈的侍女也靠近她,低声问道:“真的啊?李二狗真在花园与女子私会?”
祝奈嚼着白饼,点头,淡然道:“对啊。”
“我看他就不像好人。”那侍女愤然道。
祝奈没有回应。那侍女也觉得没趣,悻悻转回去。
李二狗整个早晨都在解释他没干与女子私会之事。
厨房里的人渐渐散去,嘴中窃窃私语的主人公也从祝奈变成了李二狗。
知冬吃完,将祝奈需要的东西交给她,还剩了五个铜板。
祝奈忙将五个铜板塞回给她:“你收着,你帮我大忙了,就当是跑腿费了。”
“我不要,这是你的。”知冬推脱。
祝奈拗不过,只好收回,心里盘算着下次买些别的东西给她。
两人挽着手往外走,知冬附在祝奈耳边小声问道:“你刚刚说的李二狗那事,是真的吗?”
祝奈闻言,捂嘴笑了起来,悄声道:“我编的。”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祝奈敛起笑,对知冬正色道:“多谢你今早帮我说话。”
知冬看着她,摇头:“我知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他们大家都在说,我不知该如何反驳。”
祝奈摇头:“你不需要反驳,他们先说的,就要他们自己来证明,这叫‘谁主张谁举证’。”
“‘谁主张谁举证’?有意思。”
虽说祝奈也算扳回一局,但被这么一闹,心情总归有些不好,但也不敢在封珩面前表露。
一边勤勤恳恳应付封珩,一边还要被造谣。合着她吃的哭他们是一点不说。
心情不好,连带着做事都有些走神。
磨墨时一不小心水倒多了,搞得她还要手忙脚乱地擦干重倒。
封珩批阅完公文后,本应及时收走递给他下一本的时机也错过。
大错没有,小错不断。
祝奈都有些心虚了。
“刚得了俸禄就开始走神?”封珩低头写着什么,说道。
“是,奴婢知错。”祝奈退后几步,打算垂头听训。
封珩听出她语气中有些微不可察的委屈,手上动作顿住,抬头看她。
她垂着头,但脊背挺得笔直。
一点都不像知错的样子。
他将笔放下,起身说道:“也罢,今日本来也有别的安排。”
意思是她今天没事了?但祝奈还是垂着头听他吩咐。
不曾想,下一秒他就说:“你回去收拾一下,随我出门。”
他要带她出门?终于能出门了?
她来这近半个月了,一直都闷在这府里,一次都没出去过,今日终于能出去了。
祝奈郁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猛地抬起头,笑着答道:“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一点小事就这么开心,也太好哄了。
封珩看她风一样跑出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
总是书生打扮,也不好。
封珩看着她身上灰色的圆领窄袖的书生长袍,若有所思。
祝奈回到房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什么好收拾的。
衣裳就那两件,还是一模一样的。也没有首饰,就头上一支木簪。
祝奈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决定将头发重新梳一下。
扎个侧麻花辫吧。
正想着,门被敲响了。
祝奈开门,是莫管家。
他手上捧着一叠衣裳,笑盈盈道:“祝姑娘,王爷遣我来给你送身衣裳。”
祝奈伸手接过,又惊又喜。张大了嘴,笑着道谢。
关上门,祝奈将那衣裳展开。
是一身青绿色的交领长裙,还有一条看起来有些厚度的同颜色外裳。
布料摸起来很柔软。
祝奈欣喜拿起,比在自己身上,长度刚好。
她迫不及待地换上,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她走到阿桃前转了一圈,美滋滋问道:“阿桃,我有新衣服啦。”
阿桃学着她的动作,在盆里头追着尾转了一圈,朝着她叫了两声,吐着舌头抬头看她。
祝奈蹲下,摸了两下阿桃的脑袋,安抚道:“我去去就回,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