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着神,心里是惊涛骇浪。
直到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撩开了帘子,他方长掀开眸子。
沈淮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上车这人身着一身绛紫色袍子,袖边儿上还滚着圈金边。腰上那条腰带更是有意思 ,细细密密的针脚,繁复的交杂着 ,随眼一看就能看到 。腰间还系挂着一块儿木雕的挂饰 ,应是被摩挲过很久,只依稀能看清是平安二字。
想来这人应该是极受家中长辈宠爱 ,那腰带估计是母亲担心的不得了,缝了好久才给他的 。那挂饰更不用说,这几年战乱不断,纷争不息 ,百姓穷苦,家里却还为他收拾的讲究体面,准备了木质挂饰 。
嗯,是个清俊的少年,不过还是差他一点儿了。就是这人眉宇间的桀骜之气怎么也按耐不住 。
对面的少年显然也发现了沈淮安的打量 。拧着眉头正准备开口 ,却被沈淮安的动作打断了 。
沈淮安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与侍从说着些什么。那小侍便将灯提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照应在沈淮安的脸上 。白皙脸庞上的小小绒毛似乎也清晰可见 ,发丝也泛着光 ,鼻间那颗小痣更是灵动。
嘶,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沈淮安长得这般好看 。不过也是 ,他以前一副期期艾艾,畏畏缩缩,还总是篷乱着头发佝偻在一旁的样子,他想发现也难 。
少年不由得又想起沈淮安前几天落了水的事儿 。他与这群人并不相熟,与沈淮安也是住进了这府里才匆匆打过几个照面。
忍不住开口劝道:“我听说过你,沈淮安 。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 ,何必与牛老二他们相争,那等事情找府外守着的军队就是。亏别人还说你很有才华 ,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都不懂。”
沈淮安听着这个话,眸中不由得泛起了丝丝笑意 。刚通过陈木已知道 ,这人是凌渡霄,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小将 。
“多谢凌公子告诫,沈某一定省得”沈淮安朝凌渡霄拱了拱手 。
凌渡霄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
马车辘辘地撵过前不久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地板 ,驶向的那经历了一代代繁华与落寞的宫殿 。
站在宫门口的沈淮安抬头望去 ,巍峨的宫墙依旧高耸入云 ,只看着宫门上繁复华丽的花纹 ,他似乎就能想起这深宫中层层绕绕的院落,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进去的人都会迷了心智 ,又像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下每个人的命运 。
“走啊,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凌渡霄招呼着他道。
在宫侍的带领下 ,沈淮安随着人群排成一列,缓缓的向太和殿走去。
“你紧不紧张啊 ?”身侧的凌渡霄用胳膊努了努他,“我想去兵部,去练兵 ,以后当个大将军 ”说罢,抱着胳膊呲出一口大白牙 。“你想去哪儿 ?你又有才华,还有一箭之功。说不定直接让你去翰林院呢!”
沈淮安只是淡淡一笑 ,应道:“那一箭是应该的 ,有了陛下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其他的,悉听安排便好 ”
凌渡霄顿觉的无语,只暗暗道小滑头 ,不再言语 。
已经站在太和殿里的沈淮安,看着脚下玉质的地板 ,不由得由内心发出一阵阵感慨 。这座皇宫的主人从今以后也不再姓叶了 。
没想到的是这朝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已逝去的大盛朝最后一位国君叶世渲定谥号 。
沈淮安不由得泛起紧张之意。
只见左侧站出一位大臣 ,示意皇帝后,道:“臣以为大盛最后一位国君当政时期,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战火不息 ,属实非明君。应用“愍”为谥。”
沈淮安只觉得陷入了无尽的悲凉之中 ,却依旧低垂着头,面上不动声色 ,隐在袖子中的手指却捏的骨节泛白 ,心脏猛然的皱缩 。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不然。这位盛帝仅仅只做了36天的皇帝 ,唯一下过的指令还是将所有粮仓都打开分发给百姓,还自焚而亡 。更何况他生前受尽苦楚 ,朝堂更是被宦官把持。儿臣到是认为他是叶姓皇氏最后一块儿硬骨头 。当用平谥”。
沈淮安怔了怔不由得抬头看去,大殿中央站着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人 ,声音铿锵有力 。
他认得这人 ,这人是如今的二皇子宋承安。
宋承安一席话后,朝堂陷入了沉默。
……
最后,上位的大黎皇帝武安帝发了话 ,“承安此意,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台下的大臣们相互望了望 ,齐齐拱手道 “臣等并无异议。”
“依联看 ,那便定为“怀”好了。
接下来就是封分前朝后宫了 。
将发妻立为张皇后 ,张皇后育有一子一女,便是被封为太子的大皇子和玉真公主。
封二皇子生母为淑妃
封三皇子生母为薛贵妃
封四皇子生母为怡嫔
封五皇子生母为楚贵人
到前朝又封了不少侯爵大将军等,将前头功劳大的封完了,也终于到了沈淮安等人才小将。
凌渡霄如愿去了兵部 ,值得一提的是他父亲封了驻边大将。
武安帝余光看到沈淮安时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哟,好俊俏一个男娃 。
“朕记的淮安曾为朕当过一箭,朕还听说你文章作的很是不错 。可有兴趣去翰林院当职 ?”
沈淮安走向中间,行礼后定定抬头 。眼前的皇帝,肤色黝黑,身材很是壮硕 ,像座小山一样 ,怪不得常听人说他是泥腿子皇帝 ,如今一看确实犹如庄稼汉一般 。
“启禀陛下 ,为陛下挡箭是臣应该做的,身为臣子天经地义,更是荣幸 。然,臣深知 ,臣的才华并不足以去翰林院当职,恐辱没了翰林院清贵之名”。
朝中大臣一听,皆是一惊。这可是多少人科举了一辈子的梦想啊。凌渡霄更是对沈淮安狂使眼色 ,心下急得恨不得过去打他一顿 。
上首的武安帝闻言先是大笑 ,“如此忠义之臣,实乃朕之幸!”又眯了眯眼,问道 :“爱卿,真的想好了吗?”
沈淮安坚定的回答:“是”!那当然喽 ,天高皇帝远的,哥们要马上走人 !
“哦?那爱卿是想去哪里呢 ?朕今日便给你个恩准!”
沈淮安压下心中的激动 ,目光诚恳,面色坚定道 :“臣愿主动下放到松阳县 ,做好松阳县的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 。”
不少人都觉得沈淮安是脑袋坏了 ,如今新朝出升,朝堂正是用人之际 ,如此大好机会,这人却主动请愿离京,离开朝堂 ,这离开了可就难回来了 。
武安帝闻言却泛起了感动之情 ,果然是忠义之臣啊!如此不慕名利,不贪图享乐!居然主动离开京都,去帮他安抚边疆的百姓。朕之幸啊 !实乃朕之幸啊 !
又对上沈淮安那诚恳真切的眸光 ,武哥帝不禁觉得自己眼中也要泛起泪意了 ,呜呜呜。
武安帝正声道:“好!有如此的臣子 ,朕何愁不能让百姓安乐 !朕这就分你为松阳县县令,另赏黄金万两 !”
沈淮安心里喜不胜喜 ,高兴的都想马上围着宫殿跑两圈 。面上仍是诚恳道 :“臣多谢陛下 !”
他终于能离开这个让人喘不得气儿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