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明,天渐早亮起,橙黄朝霞衬在还有几缕黑云的天,晨曦于天边闪耀,日头已是渐高的模样。
止阳在这个时节气温渐渐升高,要从暮春过渡到夏初了。
公交车沿道穿过林立店铺,偶有颠簸。
拥挤的车厢内,空调发出细碎运作机械声,身着各式校服的学生们无一人讲话说笑,因周末的狂欢而带来的早起后的困倦,无声漫延至各个角落。
车厢因着开启空调的原因,未开窗户,早餐的香气连着空调冷气特有的气味散开,令车厢更加憋闷。
陈涧月大半身子倚靠栏杆上,闭着双眼,睡得香甜。
车猛一刹车,学生们都惯性往前倾,可陈涧月没抓稳倚靠,眼见着要脸着地——
得亏她旁边的宋太阳眼急手快地抓住了陈涧月的书包肩带,才让她幸免于难。
看来买小电驴的日程得加快了!
宋太阳看着熟睡香甜的陈涧月,心中如是想道。
司机又是一脚刹车,宋太阳下意识望向窗口,到了。
于是晃醒陈涧月:“醒一醒,月亮!到学校了!”
陈涧月刚睁开迷蒙的双眼,便被宋太阳扯带子拎下了公交车。
清晨六点多钟的光景,经过一夜地球轮转,红日照例从东方山峦背后升起,光晖普照万物。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说的就是我
们了……”宋太阳看着大排长龙的过安检的队伍,仰天长叹一声。
陈涧月无比赞同,重重点头“嗯”了声。
学校保安生怕学生们听不见他说话,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同学们记得戴好校牌,手机拿了的记得放进自己所在班级里的柜子,书包里的金属物品拿出来再过安检!”
尽管保安大叔每天都会这么说,但是陈涧月依旧不习惯这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她被吓得一激灵,本来半清醒半混沌的脑袋现已完全清醒过来。
陈涧月摸了摸脖颈,发现未戴校牌,于是便于书包侧兜掏出来带上。
宋太阳平时就有点儿马虎,这会儿发现校牌没戴打开书包东翻西找。
陈涧月看着她裤口袋处露出的一小截绳带,无奈扶额,而后从宋太阳裤口袋处拽出校,递给她。
“刚才在车上睡觉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怎么我一下就找到了你还没找到?”陈涧月哭笑不得地朝宋太阳嘀咕。
“你说啥呀?”宋太阳只顾着戴好校牌了,没听清陈涧月的话,问。
“没什么,”陈涧月见宋太阳还疑惑地盯着她看,战术性清了清嗓子,挽起她的手臂,“走啦走啦,已经到我们啦……”
日光逐渐强烈,早自习刚下课,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紧接着响起。
播音器里传出政教处主任的声音:“请各位同学穿好校服、戴好校牌,到升旗台集队……”
拖拉椅子声此起彼伏响起,学生们互相聊着天走出教室。
各班在升旗台前从低到高排序,列成整齐方队。
“排个队也拖拖拉拉,一天天净让人不省心!”政教处主任拿着话筒,乜着眼看着眼前的学生们。
可接下来,语气转换,勘称轻柔:“接下来,让我们请高一(8)班的周挺同学为我们发表这个星期的‘国旗下的演讲’,大家掌声欢迎!”
从八班队伍里走出来的背影瘦削的男生在政教处主任的话语中,步履平稳走上升旗台。
他接过话筒,朝政教处主任道了谢,而后正对面前的学生们,举起话筒,清淡嗓音带着诚恳的语气响起:“各位同学好,我是高一(8)班的周挺,今天我的‘国旗下的演讲’的题目是……”
男生五官清俊,嘴角略带起微笑的弧度,认真注视前方,并没有骄傲疏离之意,反而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也确实很好相处,陈涧月如是想道。
作为从初中起就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到高中更是经常霸占年级第一宝座的周挺,夸张来说是爽文主角般的学途,但是周同学本人却很是谦虚与低调,没有任何倨傲,所以非常受老师与同学们的喜爱。
陈涧月注视着开旗台方向,不禁微微笑。
宋太阳转过身,看着露出自己认为的花痴笑容般的陈涧月,眼神揶揄,打趣道:“月亮,是不是在看某位正在演讲的竹马同学啊……”
宋太阳咬字时刻意在“竹马”二字加了重音,语气倒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了。
陈涧月知道宋太阳这是在打趣自己且在吃“友情醋”。
陈涧月和周挺认识久点,自记事起就是邻居,而宋太阳、江禄是小学认识的。
“还没忘那事儿呢?”陈涧月回过神,笑答。
“那事儿”指的是某次放假,班里有同学看到周挺在等她回家,于是便问他俩什么关系,她也没有多想,便答:“哦,我俩青梅竹马。”
后来传到宋太阳耳朵里,在她耳边念叨了好久:“是是是,周挺是竹马,我和江禄是发小!”
“怎么会忘!”宋太阳抱着手臂,微微仰头,像个傲娇小公主,“我吃醋啦!你哄哄我才好!”
“那宋大大,你怎样才会消气呢?”
“你请我吃碗云姨家的豪华版馄饨才
会好!”
陈涧月比了个 ok的手势,“中午放学就去,带上江禄咱仨一起吃,我请客!”
说完,她还很神气地扬了扬眉。
就在陈涧月与宋太阳两个说话期间,周挺已演讲完毕,在潮涌般热烈的掌声中走下开旗台。
嗯,学神同学在同学们里还是很受欢迎和尊敬的。
高一(9)班的队列里响起一个跳脱的男声:“切,装什么装,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他成为年级第一的!”话倒是略显中二了。
“哎呀,段友你先把蒋盛朋比下去再说吧!”跟个瘦猴似的男生搭腔,然后推了一把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个寸头男生,“是不是,蒋盛朋?”
惹得周边人一众笑。
名字叫蒋盛朋的寸头男生板着脸,没有应声,目光在高一(8)班方向收回,而后不屑哼笑。
段友与蒋盛朋二人俨然将周挺当成了对手。
高考改革后,分科实行3+1+2模式。
止阳高中高一年级一共二十二个班,纯文纯理的一、八班是直播班,二、五班是两个文科重点班,九、十和十八班三个理科重点班,余下其他班级是文科理科的平行班。
高一上学期时周挺、蒋盛朋、段友三人在一个班分别霸榜年级前十。
下学期重新分班后,蒋盛朋、段友从直播班八班退到重点班九班,不过成绩依旧顶呱呱,他俩是自己要求退下直播班来的,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闹的动静挺大,旁边几个班都有人屡屡分神看过班这边。
“都安静下来了啊,”九班班主任邓鑫剜了几眼班里这几个成绩不错,但爱捣乱的刺头,“不然就给我罚扫教室一星期!”
几个男生顿时噤了声。
陈涧月也注意到班里的动静,往起哄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一看倒好,她看见了个站在江禄背后的一个不算熟悉的后脑勺。
男生身材高挑匀称,头发许是刚修理过不久,层次分明,透着一股利落清爽气息。
陈涧月戳了戳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太阳的后背,问,“太阳,站在江禄背后的男生我怎么没见过?”
“哦,他叫路朝年,”宋太阳往江禄站的地方看了几眼,扭头回答陈涧月,“你上周五不是因为发烧请了假么,他就那天从其他学校转来我们班的,我和江禄去你家看你的时候不是还和你提了一嘴吗?”
“怎么着?忘啦?”宋太阳看着陈涧月困惑的表情。
陈涧月沉默点头,前几天病糊涂了,现在细想还真有点儿印象。
升旗台上的政教处主任现在已经在扯学生的纪律问题了。
陈涧月盯着人家转学生的后脑勺良久,而路朝年似是若有所感回头,和陈涧月探究的视线相触,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在一起。
视线一触即分,陈涧月不自然地率先移过目光,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她还有所尴尬地咳了一声:“咳……”
怪不好意思的……
陈涧月眼睛不安的望天看地。
宋太阳听到她的咳嗽声,“病还没完全好?”
陈涧月不想糗事被宋太阳知道,于是认下来:“对……”
…
日至中天,陈涧月座位靠窗,愈渐耀眼的日光从窗外落在她的课桌上,被窗围杆分割成一大块一大块橘色光斑。
陈涧月身子被照得暖乎乎,带着微暖的风吹进来,简直让人想舒服地眯一觉。
九班教室内,只剩笔尖落纸发出的细小声响,窗外清风拂过翠绿树叶,叶片有规律地摆动出风过的痕迹。
在这种环境下,硬挺精神听课的人很容易滋生困意。
陈涧月阂上眼皮前的最后一刻,想:今早喝的药副作用挺强,竟然过了一个早上还会犯困。
这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任课老师的声音被“小蜜蜂”扩大,传至教室各个角落。
钟表指针指向离规定下课时间还有五分钟时,教室内已经隐隐开始骚动起来。
同桌见陈涧月睡得香甜,丝毫未有要醒来的意思,于是趁着老师背过身在多媒体设备上板书,用胳膊肘拄了拄陈涧月。
刻意压低声音,用气声对陈涧月道:“别睡了,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
“嗯?”陈涧月睁开眼,只觉得脖子卡拉一下,酸疼无比,活动脖子时感觉非常酸爽。
她睡觉时不敢趴桌睡,这样太大胆了,保不齐就被老师抓到,便就着俯桌写字的姿态睡着,这样就有很小机率被老师发现,只不过有点费脖子。
手底下是被同桌惊醒时无意识在课本上划出的一长条黑色的墨迹,尾处还带着明显的未干的湿意,在空白的纸页上显得很突兀。
隔壁班老师提前下课,楼梯口传来规律的沉闷的脚步踢踏声。
由此开了个头,踢踏声愈来愈频繁,同学们已经自觉收好东西,就等着老师喊下课了。
有些胆子大的内宿生已经捏着饭卡,从座位里跨出一只脚,蓄势待发。
见同学们已经无心听课,任课老师自知课已经无法再上下去,讲课的话也戛然而止,无奈道:“行吧,都下课吃饭去吧。”
仿佛水即将烧开的前一刻,教室寂静一瞬,而后水到达一百摄氏度,第一颗气泡从水最底下迅速飘至水面,急速破裂,溅起几滴沸水,无数气泡争先恐后冒出,水沸腾起来。
同学们欢呼起来。
内宿生们或像脱了桎梏的野马,或像逃离钩笼的云雀,一下子撺得老远,飞似地不见了影子。
外宿生们往门口走去步伐中带着急切与
迫不及待。
下课铃声此时响起,赶着趟儿去吃饭的步伐更加杂乱迅急。
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飞扬肆意的青春气息 。
看到路朝年走到江禄身边,陈涧月并没到太大的意外情绪。
路朝年和江禄是同桌,貌似玩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