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针头停滞在周喆的眼前，研究员凑近周喆的身边问道。
“没、不打麻醉吗？”周喆忐忑不安地问道，她记起之前在米娅研究所做的测试，当时因为她的针头ptsd，还磕了点糖果口感的“催眠药”，但这次的实验，竟然直接开了！
“麻醉？抱歉，这次的试验是注射药物试剂，不需要进行麻醉作业，不麻醉的参与者可以更直观地观察变化，万一有特殊情况可以及时处理。”研究员解释道。
周喆的内心在破口大骂，非人哉！非人哉！！
那个针头真的是看得人发怵啊，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请放心，我们会实时监测您的身体状况，人体原有物质对于外来物质会有本能的抵抗，请您不要担心，暂时行的阵痛是正常的。”
人话哉！
周喆听了这话只想当场翻脸不干了，可是，刚把方圳劝下去，自己顶上来，也不能说撂下担子就撂下担子，麻了。
余光瞥见周围的人都平静有序地接受了药剂的输入，蛋形舱合拢，开始实时的身体数据监测。
“来吧。”周喆眼睛一笔，将头一转，手臂递了出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一处被细致地擦拭着，似乎是冰冷的酒精，很快地，那一下记忆里熟悉的刺痛出现在手臂上，而且比起印象中的痛感还要更加明显些。
研究员带着硅胶手套的手离开了周喆的胳膊，药剂被缓缓地输送进周喆的身体内部。
蛋形舱在眼前合拢，内部虚拟屏上显示一些实时的身体状况数据，并且同步被反应在吴虞她们一群人眼前的巨型虚拟屏上，六个人的实时身体监测数据在轮流转动。
方圳踉跄着来到此处，眼睛死死地盯着显示为“5号”的周喆的数据，眼球里出现了明显的几条红血丝。
“吴老师，开始了。”小李研究员站在吴虞的旁边侧身说道，吴虞淡淡地点了点头，虚拟屏上的时间指向十点。
*
“差不多，那边该开始了。”莫黛看了眼虚拟屏的时间，离十点还差一刻，她坐在一件单独的小型会议室里，对面坐着褚黎。
“你不去看看情况？”褚黎抬了抬眼，试探性地问道。
“我去看什么？”莫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褚黎，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要知道她和吴虞那边的研究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即使之前她们有过合作项目，后期也割席多年了。
“毕竟，吴虞那边不是说这次的成功率很大吗？她靠着这个项目那可就是钦定的未来副所长。”
莫黛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察觉到了褚黎话中有话，他这话带着一些嘲讽内涵和攻击性，她虽然不喜吴虞现在的做事风格和研究方式，但她的研究能力和水平在所里还是首屈一指的，倒也并不是名不副实之辈。
“她现在进行的项目试验是她目前以及过去所有项目中存活下来的最有希望突破的，是有一定概率取得公司所预期的结果的，只是她的研究方式有些激进，可持续行方面一直被人诟病。”莫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你还真信呢。”褚黎嗤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
莫黛皱着的眉头越加蹙紧，似是对方圳的话有些反感。
“那你怎么不去露个面，让他们知道你的回归。”莫黛反口讽刺地说回去，似是对褚黎的态度有些不满，他现在的处境也是一个尴尬的地步，几乎所有的底子都被安穆“架空”了，空有个过去的执行名头，却没有任何的人手来展开行动。
“那只怕他们都要寝食难安了。”
“就你这左蹦跶一下，右蹦跶一下，能有什么作用。”
“你放心，不会让他们过得太安稳的。”褚黎肯定地说。
莫黛闻言，察觉到了褚黎话里的意思，这人似乎已经在给他们制造麻烦了，或许已经造成了。
“那她......?”莫黛隐晦地提醒道。
“不会波及到她的。”
“……那前段时间的。”
褚黎似是也想到了之前维卡教堂的波折，心里也隐隐有些察觉到事情脱离掌控和预料，但后面复盘了一番，没有环节出差错，可惜最后就是莫名出现了那样的结局。
不过，好在他没有留下痕迹，没人能知道他也在那次的混乱里出了把“力”。
“开始了。”莫黛注意到时间指向了十点，两人没再说话，而是思量着内心各自的打算。
*
“安先生，吴虞那边估着时间差不多开始了。”洛克走进安穆的办公室，安穆背对着他，站立在窗边。
“我知道了。”一道声音从窗边人的口中传出，“这次她有几成把握吗？”
“从前几次的实验结果来看，每次都有进步，上一次的’3号’后期表现不错，就是稳定性不好，会有间歇性的副作用。”洛克走到安穆的身侧，落后半步，同他一起望向窗外，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情况介绍。
“找到原因了吗？”安穆语气沉沉地问道。
“据吴虞的研究报告说明，原因可能在于实验进行时参与者本身的潜能就不够稳定，以至于后续根本维持稳定的使用效果。”
“那这次她打算如何改进。”
“根据前几次的药物试剂成分，她特意添加了保持稳定的药物因素，也是她们那边的人最新研发出来的新型药物，两相混合，说不定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洛克将吴虞那边的研究安排阐述出来。
“希望她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安穆面色不变，但语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威慑与压力，似乎对这多次的不稳定成果有些不太满意。
“毕竟，所里最优秀的研究员已经离开这儿十多年了。”洛克随口提起，但两人周围的氛围却陡然僵硬起来，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一般，好像他提起了什么“禁忌话题”一般。
外面的天空乌云浓密得仿佛要溢出天空一般，轰隆的闷雷隐隐作响，震得人心里也是轰隆隆的。
蓦地，一瞬间，漫天的云幕似乎承载不住一般，雨水倾盆而下，一瞬间打湿了地面，雨滴落在床上，划花了眼前的视线。
下雨了。周喆的耳边传来了雨到屋顶的声音。
是一场暴雨，暴雨来临了。
旁边的隐隐传来人体撞击金属的声音，还有阵阵难以掩饰的痛苦低咽声。
滞后的神经痛感开始出现在周喆的脑海里，她感觉到身体有种从内向外的酸痛感，不是运动过后的那种乳酸堆积的酸胀痛感，而是仿若陈年的骨头里沁出来的痛感。
是一种明目张胆地叫嚣着的痛，但你无处捕捉，不知它缘何而来、从何来起的感受。
为什么呢。
她凭什么受到这种痛苦。
周喆的心里溢出了几分不可控制的质问。
莫名其妙的世界。
莫名其妙的人设。
莫名其妙的经历。
这就是被人书写命运的感受吗？
为了达成既定的轨道，人物必须经受过去的痛苦、现在的痛苦和未来的痛苦，从而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获得回到普通幸福的权利。
周喆几乎有些想笑了，又有些不忍。
一次次经历失去家人、挚友的痛苦，一次次徘徊在未知的谜团里，这到底算哪门子事儿。
命运。
什么是命，什么是运。
人们总是将不公、不平、困境、苦难命名为命运多舛。
它是那么的不可捉摸、无法抵抗。
从执笔人落笔的一瞬间，书中的人物就被书写了她们的命运，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NPC，忠诚永久地执行着它的程序指令，终生走不出那张代码编写的世界地图。
既然这个世界是书中世界，是被周喆她所在的世界所创造的，那么周喆她所在的世界又是否是由更高维度的人来设定或是创造的呢？
她不愿意被动接受这破烂的世界设定，她的命运该是她自己书写的，何必要走上那条原定的道路呢。
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是吉是凶，都是她自己判定的。
“吴老师，安吉研究员的面板数据波动得有些异常！”小李小研究员将这一情况汇报给吴虞，吴虞闻言转头将实现放在周喆数据所在的虚拟屏位置，定睛一看后，瞳孔微睁，似是对这个监测数据结果有些意外。
“将她的数据调整放大到中心位置。”
“明白。”
周喆的实时身体数据监测活跃得有些过于异常，起起落落，大起大伏，十分地诡异。
“需要调整试剂量吗？”一旁的研究员过来询问，是之前负责给周喆进行注射的研究员。
“注射结束了吗？”吴虞问道。
“还有最后一轮。”
“继续。”
“老师，这情况会不会不对......”小李低声询问道。
“难道要现在放弃吗？”
“可是她......”小李迟疑地望了周喆一眼，这样活跃的细胞情况非常极端，一旦不慎，过了人体承受的度，就会极速溃败，但一旦突破，有极大的成功可能。
“她的数据很有希望，不是吗？”吴虞反问道。
“是......”
“快停下！”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