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第二天上午就找了个理发店,将网上搜到的喜欢的卷发给理发师过了目,就安心坐着等结果。等了三四个小时,安蘭看着镜子里与照片毫无关系的卷发,有些欲哭无泪。但理发师说那种好看的卷度都是一次性的,长期的卷发就得如此,过一段时间就自然了。
安蘭不善交际,也不会跟别人争辩,只能乖乖交钱去赴张滢的约。
看电影的时候,张滢的心情不是很好,安蘭看她不时流泪到抽搐,便默默地将小包纸巾塞到了她手边。
“蘭蘭,你难受吗?”电影结束后,张滢转过头看向安蘭。
安蘭看到她那因为哭泣红肿的眼睛,情绪也有些失落:“我其实还好。我最难过的地方是他的童年,被父母送到寄宿学校,想念父母却等不来父母。他的孤僻有学校环境的原因,也很大程度受到父母这种放养、甚至于算得上漠不关心的影响。”
“他是孤独的。”
安蘭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她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在这句话前面还有很多先决条件,而梵高这是这样的:与亲人缺乏感情沟通,也缺乏爱与被爱的能力。
吃晚饭的时候,张滢还有些情绪低落。安蘭自认缺乏劝人的能力,所以在一旁没有多说。手机提示音响的时候,安蘭只当是班级群里有什么通知,却不料是程健:“你元旦有空吗?”
“我那时候回家,怎么了?”
“王斌想约一个女孩子见面,又怕尴尬。那个女孩子就是南林的,你就是南林的,就想着找你来……”
“我明白,找我当电灯泡是吧?”
“你要这样想,也行吧。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块。”
“想了想还是挺奇妙的。话说那女生是谁呀?”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轻工院的吧,跟我们一届的。”
“轻工院的宿舍跟我们是一栋楼欸!搞不好还有个脸熟。”
“行,那就说好了。到时候找你。”
水土保持课程的考试就安排在元旦假期的前一天,安蘭考完试就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回家。安蘭一直以为是程健的邀约是元旦当天,却在刚到家的时候收到了程健的消息:“明天早上八点在地铁站见?”
“不是后天吗?”
“是明天,上次没说清楚,不好意思。你明天没事吧?”
“没事,明天去哪里玩?”
“没想好呢,得先去南林接那个女生。”
“什么?我刚从南林回来,早知道这样我不如今晚住宿舍。”
第二天,安蘭醒得很早,天还没亮便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了几下甚是无趣,便穿好衣服起床洗漱。父母也很诧异她冬天竟能起这么早:“你今天怎么了?不多睡会?”
“我和同学去玩,八点要到地铁站汇合。午饭不用做我的了。”
母亲忙着拿碗筷:“那到时候让你爸送你去地铁站。”
安蘭抽出纸巾抹了两下因为洗脸而潮湿的双颊:“爸,那就七点四十出发。你待会儿没事吧?”
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晨间新闻:“没事没事,你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安蘭看着镜子里自己昨晚刚洗过的头发,很炸,像极了刚洗完澡的比熊。这形象,怕是会招来程健的一通嘲笑。但头发短,安蘭扎起来更像是小狗的尾巴,索性梳顺后就不管了。
安蘭到地铁站的时候,时间尚早,程健还没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程健的消息:“我公交车还有四站,十分钟到。王斌和我一块来的。”
“好。”安蘭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往往会简单发一个字,譬如“好”、“嗯”之类。
程健倒是没对安蘭的发型置喙,只是很熟络又客气地同她打招呼,然后一起过安检、进站乘车。安蘭心里闷闷的,她又不能和程健抒发此刻的心情,便只能任由情绪将她吞没。
程健看出了她的沉默异于寻常:“怎么了?没睡醒?”
“我……”安蘭本想否认,却又放弃,“是啊,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
“下次我会说清楚时间的,这次对不住了。”
“啊呀,没事没事,我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安蘭说完又转过头问王斌,“你和这个女生怎么认识的?”
“网上,这是第一次见面。”
“呦,没看出来,你也是会搞网恋的。”
到了学校,安蘭便当起了导游:“这里是我们的西大门,往前走就能看到我们学校的地标性雕塑地球鸟。你们约的哪里碰头呀?”
王斌折腾了半天手机却没给出具体的答案:“她还没回我,要不先随便走走逛逛?”
“怕不是还没起床,那就再逛逛,一路逛到我们宿舍那边。这里就是我们林学院楼,路两边种的都是鹅掌楸,也叫马褂木。这里主要是杂交鹅掌楸,是我们学校叶培忠教授培育的。因为花像个酒杯,所以也叫中国的郁金香。
“这里是我们的樱花大道,这头是生环院楼,那头是老图书馆,樱花开放的时候拍老图掩映在樱花丛中的照片可美了。这条道上的樱花基本上是染井吉野,网红品种。
“往这儿走尽头是主楼,很老了,里面有点阴森,晚上我们都不敢去里面。往左拐就到教五楼了,上课基本都在这里面,很多考试也安排在这里,比如才结束的考研。
“这条道往前走就是体育馆了,再往前是食堂……”
这时王斌突然插话:“她快要出门了,我们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
“那就体育馆吧,从宿舍出来往体育馆走很方便。”
三人在体育馆门口等了几分钟,就见远远走来一个娇小的女生。安蘭多望了两眼,突然认出了对方。那女生走近,看到安蘭也是一愣:“你好啊。”话语里满是生硬的尴尬。
王斌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程健和安蘭,随后和女生走在了前头,安蘭和程健两人在后方压阵。思来想去,安蘭还是和程健开口:“这个女生,我前两天刚和她认识了。”
“怎么了?”
“我们公用洗衣机每层就一台,但是每层楼有近两百个学生,所以大家经常需要排队。我前天排队要轮到我了,就去洗衣机旁等,这个女生也在,我以为她是洗好了要拿,没想到她和我一样是还没洗的。我俩大眼瞪小眼,她问我着急吗,我就一秒不带犹豫地说我着急,然后把我衣服丢进去洗了。不过我当时确实挺急的,刚好要去社团一趟。”
程健轻轻扯了下嘴角:“有点冤家路窄的意味。”
“所以刚刚见面还有点尴尬,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不好相处啊?”安蘭抬头看向程健,眼里有些担忧。
“你怕什么,你们也不用相处。”
安蘭讪讪地笑:“也对!”
午饭是王斌请客,奇妙的四人组在饭桌上也不知该交流什么,四个人专业各不相同,关系也错综复杂。安蘭有道菜不方便夹,便只能夹着面前的包菜和豆腐。程健和王斌聊着,留意到她夹不到肉菜,便多夹了两筷子搁到她碗碟里。
王斌突然想到什么:“待会儿去看电影吧,我看最近上映的《来电狂想》挺有意思的,是喜剧。一起去看?”
“好呀!”大家一致赞同,倒不是大家都很喜欢看电影,现实原因是找不到比看电影更适合他们的娱乐活动了。
电影放映的时候,安蘭借着厅内灯光昏暗,时常转过头去看程健。程健看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安蘭的不安分。程健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了,她看着屏幕,心里想了许久才明白这份不同在哪,是眼神。与安蘭经常眼神中传达的忧愁不同,程健曾经的眼神澄澈到似乎一眼能看透他的心。但是现在的程健,怎么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疲惫呢?
友谊也许就是敌不过时间与距离,安蘭敏锐地觉察到这次见面她与程健之间的客套,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
安蘭的尴尬,直到将那女生送回学校后才算减淡。回程的地铁上,她好奇地问王斌:“你们这现在是什么关系啊?谈了没?”
“没呢,这不是头次见面嘛,接触接触再说。”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没起到啥正向的作用。”
“当时找你就是怕两个人不好意思,人多一点热闹嘛。咱这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地铁上的人太多,人流将他们冲散,于是大家都停止了交流。安蘭看着手机百无聊赖,趁着程健不注意,偷偷拍了两张照片,人群里程健的明黄色羽绒服特别显眼,哪怕照片构图很是一般,安蘭也能在照片里一眼找到程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