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坊市内车水马龙,充满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吆喝声传遍了街头巷尾,勾栏处传出的乐声,鼓声,声声入耳,饭馆子飘散出饭菜香气,路上还有杂耍卖艺的,好不热闹。
小隧两旁的商铺摆满玲琅满目的商品,可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如今正直凡间十月,开了酒市,还未进去就能闻到阵阵酒香。
按仙族的年纪来说,阿泠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提,见到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满心复仇的她终于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天真好奇。
没管前面带路的杨云洛,她在后头你自己逛了起来。
她被一旁摊位散发的香气吸引,跑到面前问小贩,“这卖的什么?好香啊。”
小贩很热情回应,“烤鹌鹑,这可是我昨日刚捕的鹌鹑,个大还新鲜,用上等的佐料腌制后烤入味,保管好吃,小娘子可要来上一只?”
她看见还在烤架上转的鹌鹑,形状虽有些奇怪,表面一层油光,让人很有食欲,“鹌鹑是什么了?”
小贩奇怪地看她,耐心解释道,“就是一种鸟,肉质鲜美……”
阿泠还未听他说完,已经快速逃离那里。
追上他们后还惊魂未定,“那里有卖烤鸟的。”
“你说烤鹌鹑吗?很好吃的,你要吃我带你去买。”杨云洛大方地掏出银钱。
一旁柳絮拉住他使了个眼色,向阿泠说道,“这不过是人界的小吃,那些鹌鹑没有灵智,你不用害怕,走吧,我们还是去云洛的赏心楼。”
说完拉着杨云洛就走,在他耳边小声说,“阿泠原形就是一只小鸟,你以后别在她面前提烤鸟,烧鸡的,等会别点这些菜,把她吓跑了,记住了?”
杨云洛了然,同情地瞟了一眼阿泠,“我还以为她没带银钱被赶走,脸色才不好,原是遇见了同类。”
他转头就开始转移话题,“我同你们说,虽说这外头到处都有酒肆,但最好喝的还属我们家的甘醴。”
赏心楼在坊市的西北角,几人拐了几个弯才到。
它有三层楼,与周遭一众平房或小两层的铺子相比,明显气派许多,外头就能听见二三楼的客人把酒言欢,高谈阔论。
牌匾上“赏心楼”三个大字,笔力有劲,笔锋飘逸,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我们家这甘醴只在赏心楼售出,外头都是没
有的,今天日我请客,你们就喝个够。”杨云洛终于到了他的主场,整个人精神起来。
他们坐下后,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公子,您需要些什么?”
“把最好的饭菜和酒都上了,不能让我的师兄弟看低了我们杨家,”又小声嘱咐道,“对了,鸡鸭鹅啥的就别上了。”
他大手一挥,不一会儿上齐了菜。
他给每个人都斟满酒,到了荣方时,“怎的今日不见你发一言,咱们出来玩,那就是要尽兴,别总是摆着个脸,跟欠你钱似的。”
荣方喝了一口酒,“我一向如此。”
“那便改改,做我杨小公子的朋友,必须每天开心,带着笑容。”
荣方白了他一眼,“像你这样,春风得意,笑靥如花的样子?”
杨云洛不以为然,“那怎么了,你没听过一句话,人不是因为心情好才笑,而是笑了才心情好,我就不会像你这样苦大仇深的模样,对吧师姐?”又给柳絮斟酒。
柳絮点了点头,“这菜确实不错,要不你们还是吃饭吧,别吵了。”
她看向阿泠,只见她叼着那个酒杯,脸上已经挂着不自然的红韵,问道,“这是喝了多少?”
杨云洛摇了摇头,“就斟了一杯,这就醉了?”
阿泠喝了一口酒,这酒没有辛辣感,甜甜的很好喝,一边喝一边饶有意味地听他们说话,头有点晕。
她站起身,嘴里鼓鼓嚷嚷不知到说了句啥,就往外头走去。
剩下几人明显不以为意,“让她去吧,左右出不了大事。”
阿泠这只小鸟在其他地方不够看,但在人界这出不了事,一顿饭才刚开始,哪能就此都走了。
阿泠出了门,晕晕沉沉地往来时的方向走,竟回到了方才卖鹌鹑的地方。
她双手叉腰,架起势来。
小贩以为她不买东西反要砸了他的生意,欲将她赶走。
阿泠大声说话,“你怎么可以烤鹌鹑,鹌鹑这么可怜,你还要烤了它,你还烤他阿爹阿娘,他全家都要被吃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若是家里还留下个刚出世的鸟儿,她要怎么办,她没有了阿爹阿娘,她连活着都要祈祷有其他人能施舍她点吃的,她长大了还要自己出去闯荡,你怎么能这样?”
阿泠的眼泪决了堤,哭得惨不忍睹。
小贩有些莫名,将她推开,摇摇晃晃地要倒下。
人群中走出一人,伸出手将她抱起,离开了坊市。
应玄无奈地看着怀里喝醉的小人儿,往昆仑的方向离去。
灵晔仙君正坐在床榻上静心修炼,外头突然传来禀报声。
“师父,不好了,昆仑结界裂了。”
他睁开眼,“怎么回事?”
“方才有一人一剑将昆仑结界直接劈裂了,他正往这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一个人,不,两个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定睛一看,这不是新收的徒弟吗。
“帝君突然到访昆仑,通报一声便是,怎还破了结界。”灵晔看是青华帝君,也不着急了。
应玄不以为意,“通报麻烦,小孩喝醉了,给她送回来,她住哪,我给她送过去。”
“后山小院。”
他转身离开。
后头传来灵晔气其败坏的声音,“把结界修复了。”
他心想这小徒弟果然是瀛洲的,还好收了她。
阿泠再醒来时已经又过了一天。
奇怪,方才不还同师姐吃饭,怎么睡着了,后面完全没了印象。
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男子,穿了一身玄色宽袖蟒袍,黑发束起以鎏金冠固定,高贵华丽。
仙族容貌向来不会难看,她见过的人也大多长得俊美,而眼前这人却让阿泠知道了神仙玉骨是何模样,他的脸不染尘埃般干净,如天人之姿。
“醒了?不会喝酒还学别人喝,过来把凝心丸用了。”他的话语中带有苛责,但语气却是柔声细语。
阿泠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谁?”
青华将凝心丸递到她嘴边,“西山,应玄。”
她听到西山后下意识张嘴服下,“酒好喝。”
“嗯,”他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凝心丸,饮酒前服下,不至醉了。”
应玄,他的名字吗?
阿泠将锦盒收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过来交代你一句话,也顺便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应玄又拿了一大袋东西出来,“碧梧让我给你带的。”
“谢谢。”阿泠没有想到老梧还想着她。
袋子里是些灵果灵草,并非都是饱腹之用,还有些药用,甚至毒果。
应玄耐心地一一同阿泠解释,“对了,那频婆果需用火烤炙后方有药用之效,切忌直接服用,会有失忆之症。”
阿泠在一旁时不时扫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听完他的话。
“你怎会知我在这?”
“凤麟洲往东,以你的脚程,也不过到昆仑地界,刚要绕过进昆仑,就在天上见你醉酒。”应玄答道。
他竟认得她,他来怕是为了怕她误食了频婆果,说完便会离开了。
“你等会儿就走吗?”阿泠问了出来。
应玄眉头轻轻上扬,“怎么?不舍得我走。”
阿泠咬唇,将头转了过去,这人怎的如此轻佻。
他继续说道,“本来是打算说完就走,但若是你留我,那多待几日也无妨。”语气带着调侃 。
“谁要留你?我不过是问问。”
她表示喷怒,但在应玄看来有些娇嗔,他一笑而过,“如此便好 。”
应玄确实没留下,不过他被师父强行扣下修复好了昆仑结界才走,这事是她后来听一个师兄说的。
他说青华帝君来时把结界破了,走时又把它修复,来去匆匆,就为了把昆仑结界加固一遍。
应玄走后,柳絮匆匆赶来,“哎呦我的阿泠啊,我们在坊市找了你一夜,你怎么被青华帝君抱回来了。”
“青华帝君?”阿泠没有想到,他只说他叫应玄,原来是帝君,那她与他说话时是不是有些不尊重。
柳絮满脸崇拜,“是啊,帝君可是天君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上神,他掌管东海,住在瀛洲岛上,他可比师父厉害了不止百倍,也不知到访昆仑所为何事。
“不对啊,你不知道他是谁,他怎么会抱你回来?”她有些疑惑。
“他说路过,见我醉了,送我回来。”阿泠轻笑,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
柳絮相信了她说的话,毕竟一只能撞上昆仑结界的小鸟能与青华帝君有什么关系。
“你下次可不能饮酒了,才喝了一杯人界寻常的甜酒就醉得糊里糊涂。”他们一回来就被师父罚,在虚幻之境里待了整整一时辰,想想都后怕。
还好她法力较高,定力还可,只是苦了另外两个,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阿泠想起应玄送来的凝心丸,轻点了下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