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

    钟鸣秀背着手对着马金花和梅尚云使了一个眼色——等一会哭了，你们去哄。

    钟鸣秀没想到的是，常安只是很平常的把手里的玉佩重新包好，交给了马金花，“师娘可以帮我保管一下吗？”

    “好的。”马金花笑着接了过来。

    常安随后看着钟鸣秀道:“今天的练习什么时候开始？”

    钟鸣秀把刚刚要脱口而出的安慰咽回嗓子里，“梅尚云。”

    “在，师傅。”被叫到名字的梅尚云朝前走了一步。

    “她就由你带着了。”钟鸣秀拍了拍常安的小脑袋。

    “好的。”梅尚云笑着应下了，他对这个安排毫不意外。

    彦融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其他学徒也是一脸茫然，按道理说新收的弟子都是扔给彦融集体练习，让梅尚云带的还是头一个，毕竟梅尚云一个唱旦的，而且现在还挺有名气。

    难道师傅是想让这个小家伙跟着二师兄唱旦吗？

    “彦融，你带着其他人去练一下基本功，我等一会去看。”钟鸣秀遣散了众人跟着马金花走进了茶室。

    “是。”彦融应下了。

    春生彼此看了一眼，对着钟鸣秀行了礼，也都跟着彦融回去了。

    春生边走边转过头，看着站在梅尚云旁边的常安，道:“师傅看来是真的要让这个小家伙唱旦了。”

    “正常。”春根说“毕竟这个小师弟的确有那个资本。”

    “什么资本？”有人开口问。

    “还能是什么资本？”春根白了一眼那个提问的人，“我问问你唱旦最重要的是什么？ ”

    “唱功？”

    “笨。”春根一脸恨铁不成钢，“唱旦最重要的是脸！脸懂吗？！”

    “师兄你好肤浅。”师弟们一脸鄙视。

    “肤浅个屁！”春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举例，“你们想想，我们那些认识的师兄师姐们唱旦的有一个丑的吗？我们的二师兄梅尚云，锦绣苑的言轻微，全福班的陈如是，梨花院的关明鹤那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再说那个关明鹤唱功没有二师兄好，但是人家皮囊好，认识很多达官贵人，再外面别人还不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关老板”，所以说啊，这个看脸的世界没救了。我们这些歪瓜裂枣就好好的唱自己戏就可以了。 ”

    众人:不要人身攻击啊师兄。

    “还有我们的这个小师弟，别看人家瘦瘦小小的，但那张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人家还没有被抄家之前也是个小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长大了样貌也不会差。”

    众人:说得好有道理，根本竟无言以对啊。

    “不过。”春根摩挲着指尖，“有些时候长的太好看也不是件好事，甚至可能会变成灾难。”

    有个入门较晚入门的师弟二牛奇怪的问道:“嗯？为什么这么说。”

    春根转过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彦融，看对方一直没有打断自己的话便壮着胆子对二牛说道:“咳咳，你入门晚不清楚，四年前二师兄第一次登台唱戏，唱的是“白蛇传”里的白蛇。”

    “哇，二师兄好厉害，第一次登台唱戏就唱了白蛇啊。”二牛语气里满是崇拜。

    “嗯，当时来的客人很多，连赵德海也来了，嚯，那排场。”春根越说越激动。

    “赵德海？”二牛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他本是乡下人，后面家乡闹饥荒跟着母亲来北京讨生活的，后面钟鸣秀看他身子骨硬朗刚好万阳班缺个丑角就跟他母亲商量把他收为徒了，所以他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就是个胖太监。”春根有些嫌恶的道“听说以前伺候过皇上，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个家伙很有钱以前在这一带还是个说一不二的存在，不过三年前被军阀杀了，活该，不对，我跟你说这个干啥，反正重点是当时赵德海看完二师兄的戏就看上二师兄了。”

    “看上？可……二师兄不是男的吗？”二牛有些疑惑。

    “男的怎么了？在那些有钱人眼里不分男女，反正不过都是床……”春根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他看了一眼二牛，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个不重要，反正当时这个赵德海就点名了要二师兄陪他一晚上，还拿出很多钱。如果是别人可能就答应了，但是我们师傅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一句话没说，笑眯眯的就把人请出去了。 ”

    “师傅好厉害。”二牛眼里满是崇拜。

    “就这样过了几天，那个赵德海居然贼心不死，趁着师傅不在，闯到万阳班差点把二师兄给……”

    “咳咳，春根。”彦融的声音响起。

    “额……”春根哽住了，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越说越激动声音高了不少，彦融也听见了。

    “对不起大师兄，我马上闭嘴。”春根赶紧低下头。

    彦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再有下次……”

    “不会的，不会的，大师兄你放心。”春根就差举起手发毒誓了。

    “哼。”彦融瞪了他一眼，走到最前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众人着急忙慌的向前跑。

    大师兄发飙了啊！

    二牛跑到春根身边问道:“后面呢？发生了什么？”

    春根有些崩溃，“不是祖宗你，还问呢？”

    “反正后面就是，赵德海没有得逞，二师兄被大师兄给救了，。”春根一句话总结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二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春根没有说当时彦融为了救梅尚云拿着红缨枪挡在梅尚云前面，被赵德海吐了一口浓痰，“一个破唱戏的还真当自己是个将军了？”赵德海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横飞，他满是嘲讽的语气对彦融道:“你们这些唱戏的不都是别人的玩物，还有你们那个师傅神气什么？还敢跟拒绝咋家，要是在以前咋家直接砍了他的脑袋当尿壶了。”赵德海边说边喘粗气，他实在是太胖了站在那里像一座小山，彦融和梅尚云只能站在阴影里。

    “趁咱家还有点兴趣。”赵德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瑟瑟发抖的梅尚云道“跟咱家走吧，小美人，我可以让你做名角，给你钱，给你想要的一切。”

    站在彦融身后的梅尚云紧紧抱着自己刚刚被赵德海撕开的衣服止不住的颤抖低着头不说话。

    “我师弟是不会跟你走的。”彦融挡在梅尚云身前。

    “哼，不自量力。”赵德海像是在看蝼蚁般看着彦融。

    彦融握着手中的红缨枪头一次觉得如此的无力，在戏里他拿着这杆红缨枪可以是保家卫国的岳飞，可以是神枪手赵云，但是出了戏，他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