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跳窗离开后向阳并没有对自己的伤口感到害怕,反倒是路过的人,瞥见他的伤口就开始窃窃私语。
向阳被那些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
晃到便利店门口买了纱布和碘酒,最后没忍住诱惑买了袋还烫手的小笼包。
走出便利店环顾了四周,在离便利店不远的长椅上坐下。
胡乱把碘酒抹在手背上,用纱布包扎起来,但向阳包扎的技术简直惨不忍睹,有时包的松松垮垮,血还会流出来,有时包的又过于紧,不利于血液循环。
但他向阳怎么会管那么多呢,他心心念念的是他小笼包。
这时,在向阳的面前蓦然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
是个小丫头,穿着红色卫衣黑色阔腿裤,顶着一头乌蒙蒙乱糟糟的黑色齐耳短发发尾往上翘,有点像妹妹头,其间参差着不少的白发,皮肤白皙,应该说是特别白皙,白到有些病态,一双黑瞳此时冷冷的打量着向阳。
超级帅气。
向阳凝视了小姑娘片刻,一瞬间冒出自己就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而这个小丫头就像来带自己回家的大姐姐。
而且,很像妹妹。
“妹妹,是迷路了吗?”向阳打量着小姑娘,他勾起嘴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他的虎牙很尖很惹眼,虽然只有左边有,但向阳把这当做是所谓的残缺美。
但是小丫头却没有一句言语,向阳还以为是太害羞了不敢说话,但他发现小姑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那袋还烫手的小笼包。
“要吃吗?”向阳在小姑娘面前挥了挥那袋包子。
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
向阳笑着看着她,用摊主送的竹签插起来一个,放到嘴边呼呼呼呼吹了半天。
直道他认为不冷不热了才递给了红衣小丫头。
小丫头接过了向阳给的小笼包,才吃了一口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于是冲着向阳微微一笑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向阳是个好人而非坏人,所以吃完一个后不需要向阳去说就拿起了另一个。
向阳也不去说她,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也吃不完一整袋。
但事实却给他打了脸。
不消几分钟,他一整袋的小笼包就被小姑娘吃了个精光。
妹妹人长得不大,胃口倒是挺大的。向阳在心里十分心疼他的小笼包,更何况他一口都还没有吃就这么飞了。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夕阳已经快落了,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少。
向阳不禁担心起来,这小姑娘是被丢到这里的吗,这年头还有人贩子吗,向阳最怕的就是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拉住他的衣角,哽咽着说,哥哥我没有家了。
哥哥我没有家了。
哥哥我们的家在哪里。
两个声音交叠,两张相似的脸庞重合。
“输入一下你家长的电话号码”向阳不知怎么的就有泪意了,把手机递给小姑娘后就悄悄把头抬起来,妄图把那点泪意消除。
小姑娘接过手机,在上面噼里啪啦的输入了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传出的声音让向阳倍感亲切。
一听到这个声音脑子了就想起了一个很欠打的人。
宋,挽,望。
“喂,宋同学,连妹妹都看不好有什么资格站在台上说 三个小时啊?”向阳勾起嘴角,话里火药味直冲。
“妹妹?想想在你那是吗?!”宋挽望语气里多了几分着急。
“带上小笼包的钱来临安路,否则别怪我撕票”向阳眯起眼睛,语气中多了几分挑逗。
小姑娘抬头看他,也许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向阳对她报以最温柔的一笑,浅褐色的眼底应出几分怜爱。
和刚刚眯着眼睛挑逗他人的向阳判若两人。
可是电话那头只传出一阵嘟嘟嘟,很明显,宋挽望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向阳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盯着路口,他倒是很期待宋挽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消五分钟,少年骑着白色的自行车飙过来。
“想想,上车”直到宋挽望走到他的面前,他才能好好打量一下他。
很帅,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满满当当的温柔。
总之向阳是看不爽这张脸。
可以说是讨厌又带有些嫉妒。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长在了这么欠打的人的脸上呢?
老天真是不公。
但向阳长得也不平庸。
一双杏眼,圆且短,眼角微微下垂,但并不可爱,反而有些很拽很帅的感觉,脸有些消瘦,皮肤苍白,浅褐色的眸子充满生气,眼睫毛略稀疏,但是长,柳叶眉细长,略有些下垂,显得很委屈,左眼角的位置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再加上不过175的身高,很容易被认成初中生。
“哎,我说,小笼包的钱……”向阳话没说完,“谢谢你,再见”,宋挽望已经骑着单车飚走了。
“哎,你,你这家伙”向阳眉头一皱,真讨厌,下次不撕你妹妹了,下次撕你。
犹豫再三之后选择了回家,毕竟自己的书包和很多必需品都还在家里。
还有脸回来。
踏进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向阳脑海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向阳十分肯定这是向树一定会说的。
毕竟他了解他。
打开家门,搓麻将劈了啪啦的声音像疯了一样传进他的耳朵,向阳不悦的皱起了眉。
“还有脸回来?”向树搓着麻将,头也不抬的看着他,嘴角还叼着一根烟,他这会又招呼了一群无业游民和小区里的家庭主妇到家里打麻将。
向阳端详着父亲的脸庞,不经意的划过一旁父母的结婚照。
父母离婚后父亲也懒得收拾,也就一直挂在那里了。
那张男人的脸很帅,即使和向阳没有多大的相似,但向阳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是很帅的。
只可惜,除了帅以外,一无是处。
再把目光挪到母亲脸上,和向阳相似的眉眼,和他一样不高的身高。
怪不得有人说他和母亲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身高,甚至连脾气都颇为相似。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父亲讨厌他的吧。
慢吞吞的把眼神收回到麻将桌上。
向阳突然想起来麻将之间碰撞的声音他已经听了好几年。
每一年的声音碰撞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开花,一声又一声巨响,吵的他心烦意乱,就像放烟花一样,一瞬间就能点亮原本寂静的天空。
好烦啊,真吵。
“噼里啪啦”
“碰?”的一声,在空中绽放,绚烂无比。
向阳突然走上去,白皙的双手一把搬住桌子的边缘,往上一翻,手臂带动着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不算优美的曲线。
伴随着“碰”的一声。
麻将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向阳!”向树的眉头猛的一皱,随后从椅子上跳起来,额头上布着因为生气而暴起的青筋,他的脸生气到扭曲,已经看不出当年的帅气。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要成绩没成绩沈枫怎么教你的,教你出去酒吧里陪酒当男妓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呸,去酒店里和人家约炮都比你现在在这里强”。
向树一边骂一边走到他跟前。
向阳心里压着一团火,他真的好想拿起椅子就砸向树的头,看他头破血流的样子感觉好爽。
向树扬起手。
向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无比。
向阳觉得嘴角火辣辣的疼,一抹,鲜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瞳。
这巴掌把向阳扇的无比清醒。
他久久凝视着眼前这张脸。
他父亲的脸。
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兴许是刚刚打他出了不少气,额头上的青筋缓和下去,开始低着头瞅他。
是一条狗。
我是一条狗。
“你是一条狗”预判成功了。
这让向阳想起了他可以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段时光,那个男人会温柔的喊自己小阳,会在晚上在床头给他讲童话,每一次从幼儿园一回到家,总是笑吟吟的接过他的书包的男人。
现在在哪里?
从他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去赌博,第一次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出入酒店,第一次和妈妈吵架,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第一次和妈妈提出了离婚,第一次喊了自己全名
是谁啊?
他是谁?
是向树。
是狗。
一直到现在,向阳才明白。
再深刻的爱也会在一瞬间就被瓦解,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