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净鸢,“……”
一抹鲜艳的血色渐渐爬上如玉的脸庞,渐渐蔓延至耳垂,像是染了血的宝石。
靖南侯多少和皇家沾亲带故,礼仪之上万不可出现丝毫纰漏之处,宫里的嬷嬷还…一连来了两回,裴净鸢又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萧怀瑾出生勋贵人家,为何会用如此,如此…直白的言语?
萧怀瑾背对着她,却许久没有听到衣服落地的声音,他道,“外间有人在听,我不会看的,你放心。”
话落,萧怀瑾又往前走了几步,将衣服脱了个半净,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
“……”
裴净鸢不自在的将视线彻底移开,他还催她,“裴姑娘,你多少快点,天气太冷了,不沐浴会生病。”
“……”
裴净鸢低头小心翼翼的解自己的衣衫,只是大部分衣衫都被萧怀瑾扯开,…扯坏,甚至于里面的鸳鸯肚兜若隐若现,实在是不需要再解了。
人们常说男子生性属阳,火旺,女子却属阴,身体阴寒。
可为何在这样一个冬日,萧怀瑾一直在喊冷,她却眉心处都是薄汗…
萧怀瑾安静的等着,脑海里却忍不住回忆刚刚的景象,又有些疑惑。
官宦之家的女儿服饰一向繁琐,何况是大婚的喜服,可是再多的衣服也被他脱了个大半,…竟然还用这么久的时间吗?
怕冷吗?
好吧,他不再自欺欺人,更像是防他。
萧怀瑾皱了皱眉,他多少有些不开心。
“夫君。”裴净鸢的声音有些僵又有些不自在,“可以了。”
“嗯。”
萧怀瑾点了点头,那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愉好似散掉了,到底他们不熟,裴净鸢会防他也正常。
“侍女是叫青叶吗?”
萧怀瑾对青叶的印象深刻一点。
她对自己的嫌弃肉眼可见,但看着却也比另一个侍女更机灵一些,多少能帮忙瞒着他们并没有行周公礼的事实。
“嗯。青叶和碧荷。”
萧怀瑾提高声音喊人,“青叶,进来照顾你家小…你家夫人沐浴。”
青叶和碧荷早在外间候着了,听到姑爷的声音低头走向内室。
即便是低头,两个侍女也看到了新姑爷正慢悠悠的穿上衣,神情愉悦。
而她家小姐…,大红色的帷幔幔挡了大半,却仍旧可见方才糜。乱的周公之礼残留的景象。
还未至榻前,耳边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关门声,是那位新姑爷出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侍女脚步方才快了一些,掀开帷幔,看向她们的小姐。
她们小姐眼睫上还挂着泪,脸颊处映着一层淡淡的绯色,好似比在自家府上的时候好看了许多。
裴净鸢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容貌,她开口道,“碧荷你在外面就好,青叶一个人进去就够了。”
两个侍女互相对视一眼,便应了一声是。
青叶和碧荷还尚未成亲,可她们也和裴净鸢接受过宫里嬷嬷的教导,她们也隐隐约约知道洞房意味着什么。
譬如她家小姐脖颈处斑驳的痕迹。
可小姐身上却没有相似的痕迹,青叶似乎明白了为何小姐会单独将她留下,而不是跳脱的碧荷。
她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小姐,您和姑爷…”
温水沁入肌肤,裴净鸢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仍在云端,思绪一片混乱。
听到青叶的问题,她也转身嘱咐,秀眉微蹙,“青叶,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姐…”
是姑爷不喜吗?
青叶为裴净鸢叫屈,原本以萧怀瑾的家世和才智都配不上她家小姐,自然会将她小姐供起来,现在却是碰都不碰。
“无妨。”裴净鸢缓缓摇了摇头,轻闭上了眼睛。
沐浴结束,裴净鸢换上寝衣,待回到房间时,萧怀瑾已经躺在床上的内侧,只占了一小块的地方,呼吸平稳,看着像是睡着了。
然而,他是男人,裴净鸢对陌生男人的惧意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解的,何况萧怀瑾方才又确实欲与她行礼。
她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轻掀起了被子,只占了一块很小的角落。
两人之间,空出了一大片的间隙。
明明是冬季,裴净鸢却再次生出了一层薄汗。
他或许对她太凶狠了?
闭着眼睛装睡的萧怀瑾忍不住想。
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便裴净鸢故意离了他稍远一些的位置,她的呼吸却仍旧平静不下来,身体绷紧。
大约是床上睡了一个他,裴净鸢便睡不着了。
这很好理解,他现在还如果是个女孩子,和自己不熟的老公躺在一起,大约也会紧张的睡不着。
萧怀瑾早就知道这一点,…他只是不想去贵妃椅上去睡,这是冬天,即便习武,还是会冷,而且贵妃椅不够长,他的腿都没办法伸展开。
睡一晚上都是还行,可是根据他之前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的经验,大概他要连续睡好几个月了。
他是真的不会动她。
但耐不住男女有别,他刚刚又真的干了坏事。
萧怀瑾挣扎许久,终于从暖和的被褥中脱离出来,赤脚下床,不太情愿道,“我到躺椅上去睡,明日早点喊我。”
他借着还燃着的龙凤喜烛到柜子里拿被子。
新婚,婚房里最不可能少的就是被子,萧怀瑾抱着被子蜷缩到贵妃椅上,贵妃椅再舒服也不会有床上舒服,他闭上了眼睛,试图睡着。
萧怀瑾的动作太快,在外侧睡着的裴净鸢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上一问,她的夫君便已经蜷缩到了躺椅上,身上盖着的是…她母亲亲手为她绣制的被子。
只有那么一床。
“……”
裴净鸢抿了下唇。
大红的帷幔被放了下来,靖南侯府的第五子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息,一切似乎都变得安静极了。
裴净鸢望着他许久,却似乎终于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到底是经历了一场累极的婚事,还被萧怀瑾吓了一场,身乏体累,不困才是不正常的事,混混沌沌中竟也睡了过去。
龙凤烛一直燃到天明。
萧怀瑾几乎没怎么睡觉,既有身下的躺椅不舒服的原因在,也有身边睡个陌生的人,他也同样睡不着。
视线里,帷幔背后的女子慢慢坐了起来,看不真切,只隐约能看到她窈窕的身形和如瀑的长发,像是打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如梦似幻。
“醒了吗?”他的声音微哑,打破了宁静的清晨,“我要回去躺着了,让母亲的下人看到不好。”
裴净鸢怔了一瞬,回身望着他,一双眼眸清如玉冰,似乎终于意识到她身下的这张床,萧怀瑾理应占据另一半。
她道,“…谢谢。”
纤长手指微动,拉开了大红色的帷幔,同时侧身让出了大部分的位置。
闻言,萧怀瑾眉心微蹙,他从躺椅上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他向床榻上走去,挂着满身的寒意。
昨日裴净鸢下意识的离他很远,这会儿许是因为在他眼皮子底下,裴净鸢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萧怀瑾缩到里面去,身体紧贴着墙,“离我远一点吧,我身上这会儿很冷。听说你身体也不太好,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即便离的远了一些,可床就这么大,萧怀瑾身上卷着的寒意几乎顺着呼吸便渗入到肌肤里。
可见在冬日的躺椅上待一晚上,是真的很冷。
裴净鸢望向他,似犹豫半晌,闭上眼睛,手指放在了被子上…,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昨日骇人的是他,今日…体贴周到的也是他。
她真的快辨不清,萧怀瑾到底是个如何的人?
隐隐的,萧怀瑾听到几声鸡鸣,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了。
新妇嫁过来第二日要给公婆敬茶。
裴净鸢原本是他们最喜欢儿子的妻子,现如今却变成了他的妻子,他们根本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昨日的喜宴就可以看的出来。
萧怀瑾转身与她相对,叮嘱道,“等会儿你要去向爹娘他们敬茶,你也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很是复杂,他们大概率会刁难于你。”
话没说完,萧怀瑾就觉得窘迫极了,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暂时也没办法保护新婚妻子裴净鸢。
在古代,敬茶这日婆婆教训新媳妇似乎是天经地义,侯府夫人现在对裴净鸢怕是讨厌极了,不刁难一番绝对不可能收场。
闻言,裴净鸢的眸子轻闪了一下,黑眸幽静。
萧怀迂温润,靖南侯儒雅,侯府夫人良善,她嫁过去定会过的顺遂,不会遇见糟心的事。
曾几何时,裴净鸢不知听到过多少回,便是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可如今,在萧怀瑾眼里,他们会在敬茶之礼上刁难于她。
倘若与靖南侯府素不相识,她和萧怀瑾又是盲婚哑嫁。
即便他们刁难于她,裴净鸢也并不会太过难过,因为他们并不相熟,现在有了几年的情分,反倒会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裴净鸢垂眸,双手紧拽被子,温声道,“夫君放心,妾身省得。”
她又拿出大家闺秀的作态来了,仿若这样就不会难过,不会受伤。
他好像更喜欢裴净鸢更害怕她的模样。萧怀瑾想。
大概是因为那更像是真实的裴净鸢?
“你是不是挺喜欢他们的?”萧怀瑾看着她,眨眨眼睛,“毕竟经常见你来参加家宴,就坐在萧怀迂的旁边。—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