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府被烧的第二天宫里就传出了圣旨,平阳王穆煜仗着军功欺压皇室,欺辱公主,怀谋逆之心,行叛变之举,今畏罪潜逃,全国通缉。
平阳王穆煜因皇帝逼迫“身受重伤”,连日“逃回”封地北漠,更因一路颠簸劳累,回到府中昏迷不醒,大有撒手人寰之势。
北漠臣僚听闻事情经过个个义愤填膺,捶胸顿足遥指东华城方向大骂皇帝卑鄙无耻,欺人太甚。
穆煜在北漠的府邸,比起东华城内的平阳王府只大不小,所以连赵青瑶这个落魄的公主也分到了一处还算清雅宁静的院落,与她未住进去之前的静院相比确实好了许多。
赵青瑶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平静的喝着茶水,似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公主!”一旁的织锦忍不住喊了声,这几天她一直惴惴不安,自十五那日她和云汐被飞翼救走后便被人一路带到北漠的平阳王府,不几日公主也到了,可她一颗悬着的心怎么也落不下来。
消息传的很快,东华城内平阳王府被烧,皇帝下令捉拿叛逃的平阳王,而如今北漠的官兵臣僚为了给王爷报仇,个个恨皇帝恨的咬牙切齿,只怕平阳王和皇帝不会再和睦相处了,两方一旦有了争执,那公主该怎么办?
虽说现在平阳王还没有废了公主的平阳王妃,可公主已不再是府中唯一的王妃,来到北漠她才知道,平阳王在北漠已有妻室,王妃是他的表妹赫连颖,而当日与公主一同嫁入平阳王府的季兰也在北漠王府中,听说王爷成亲的第二日便把她送到了北漠。
“怎么了?”赵青瑶温柔的询问。
织锦嘴巴张了张,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云汐没有说话。
赵青瑶见了轻笑出声:“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织锦心一横,问道:“公主来北漠已经十多天了,怎么不去看看王爷?”
“原是这事啊。”赵青瑶不在意的道:“他身边有人照顾!”一点皮外伤,用不了那么多人,况且即便穆煜生死弥留,也轮不到她照顾。
“那些人怎么能和公主比呢,公主是王妃,现在王爷病了,总要在王爷身边伺候着才是。”织锦是想赵青瑶能在穆煜身旁守着,至少让北漠的官兵臣僚都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公主的心是向着王爷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那些人不要迁罪于公主。
赵青瑶淡淡的道:“赫连王妃不是在那守着吗?”
“可是……”织锦还想说什么,被赵青瑶扬手打断了,赵青瑶看了眼在一旁认真听她和织锦对话的云汐,问道:“你们觉着北漠的环境如何?”
“云汐一路走来所见,北漠虽不比东华城繁华富饶,但治安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倒是比在东华城内更令人舒心。”云汐给出了她的评价。
赵青瑶问:“那你们可愿留在这里生活?”
云汐沉默了一会答道:“公主去哪里,云汐便去哪里!”
赵青瑶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她要去的可是黄泉路,怎么能带着她们呢。
在北漠平阳王府内的小院中住了十多天,与在东华城静院中的生活相差无几。
依旧是她们三人独占一个小院,王府的女主人赫连王妃自那日她刚到王府时匆匆露过一面,问了她饮食起居的一些习惯,以后再也没来过她的小院。
赵青瑶觉得这样很好,别人不来,她也不出去,像是回到了刚刚住进静院时的前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独处小院,悠然自得。
赵青瑶以为在她被送上断头台之前是不会再有人来看她了,却意外的来了一位美人,真的是个大美人,真真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仙子目含轻愁,面带悲容。
见到来人,云汐忙在赵青瑶身边耳语几句。
赵青瑶望着眼前的绝色美人,心中了然,之前她曾误认为李柔是穆煜心中的“无价宝”,时至今日她才知晓,这位天仙般的美人才是货真价实的无价宝,想象她与穆煜站在一起的画面,赞一声天造地设也不夸张,男才女貌,天下一绝。
“季兰见过王妃!”季兰走近赵青瑶,盈盈下拜。
“夫人请起!”赵青瑶伸手轻扶季兰的左臂,没让她跪下。
季兰与她见礼,不以穆煜的妻妾自居,反而以姓名相拜,是以赵青瑶也尊称她为一声“夫人”。
“多谢王妃!”
赵青瑶轻笑:“想必夫人已经听说,凤羽此刻实当不得夫人的一声王妃。”“她”是大隋的公主,平阳王的王妃,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果在“公主”和“王妃”之间做一个选择,她更希望别人称她一声“公主”,尤其是令她心生好感的人。
季兰望了眼赵青瑶,低首恭敬道:“不知公主心意,是季兰鲁莽了。”
听她称呼自己公主,赵青瑶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此女聪慧,比之有点小聪明的李柔确实更讨人喜欢。
赵青瑶招呼季兰坐下后便一直品茶不语,季兰来小院,绝不是因为好奇来看看她这个公主长什么样,只是,总归是别人有事找她,人不开口,她也不需询问,端的要看别人怎么行事。
季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茶水,望着赵青瑶欲言又止。
赵青瑶只是对她笑笑,并未开口。
季兰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云汐,又看了看赵青瑶,赵青瑶把手中的茶杯放到石桌上,微笑着道:“云汐,你去看看织锦丫头回来了没有?”
“是!”云汐离开后,跟在季兰身后的两名侍女也退到了一旁,在她们听不到谈话的地方站定。
季兰望着赵青瑶,满心的疑惑和不解,在来之前,她想象着自己见到的是一张愤恨的面容,亦或者是哀怨的,悲伤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如此的平静柔和,公主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何能如此的平静坦然?
“夫人可是觉着凤羽今日的妆容有什么不妥?”赵青瑶微笑着询问。
季兰轻轻的摇头,心中生出不忍,如此心性的人儿,却要替他父皇还债,命,这都是命,造化总是如此的弄人。
赵青瑶见季兰眼中流露出的同情,怜悯和忧伤,心中惊疑,这女人是在怜悯她还是在自怜,季兰像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想了想,赵青瑶还是问了句:“夫人好像有心事?”
季兰望着赵青瑶,嘴巴了张了几张,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公主可听说过十八年前大将军穆天南的案子?”她们是被命运拴在一起的人,同一天嫁给了一个对她们的父亲恨之入骨的男人,不同的是,她是自愿替父亲还债的,而公主却是无辜的。
赵青瑶没想到季兰会向她询问这件事,她以为穆天南的事在平阳王府应该是个禁题,而和她谈论这件事更是个忌讳,毕竟“公主”的父亲才是惨案的制造者。
赵青瑶想了想,回道:“听说过一些!”穆天南是穆煜的父亲,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
穆天南行事光明磊落,世人皆不信他会通敌叛国,所以坊间关于大将军穆天南通敌叛国一案有许多传言,多认为是冤案,但碍于官方一直没有证实,所以,“冤案”也一直是坊间的说法,她知道的也是仅此而已。
季兰问:“公主认为大将军会通敌吗?”她想知道公主的态度。
赵青瑶没想到季兰的问话会这么直接,毕竟两人是初次见面,但季兰却是一点也不避讳。
赵青瑶虽不明白季兰的心思,却也是做了回答:“凤羽对大将军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至于大将军是否通敌,凤羽不敢妄下定论。”
“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大将军他没有通敌,是他们陷害的,煜哥哥……”季兰咽下苦涩的泪水,望着手中的茶杯,说起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季兰的父亲季忠奎与穆煜的父亲穆天南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两人意气相投,战场上并肩作战,奋勇杀敌,战后一起畅快饮酒,快意潇洒,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时间不长,兄弟情义渐被爱情淹没,穆煜的母亲赫连月是北漠平阳王赫连廷的女儿,素有北漠花仙的美称。
穆天南在军中屡立奇功,从一名普通的战士逐渐成长为一位令敌人闻之丧胆的白袍将军,平阳王赫连廷惜其身,爱其才,将爱女下嫁于他。
成亲之后,穆天南与妻子恩爱非常。
婚后的第六年蛮夷大肆侵略疆土,穆天南带兵御敌,成功击退蛮夷,朝廷论功行赏,穆天南被朝廷封为威远大将军,在东华城赏赐了府邸。
穆天南带着妻儿回东华城述职,在皇宫举办的庆功宴上,皇帝赵庆见到了大将军夫人赫连月,一时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生出妄念便起了歹心,于是皇帝找到了穆天南的义弟季忠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