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

    刘思源控制不住地整个人栽倒下去,颤巍巍的声调再不复先前的目中无人:“阿尔图将军、阿尔图将军,你不能这样,我有心与你合作,我们是一起的,他们是来搅乱我们的。”

    他的心里简直要恨死周灵一行人,要不是他们牵制住了他的死士和宾客,他也不至于一个人面对阿尔图;还有那群该死的,这时候来了吗?或者是不知道躲到哪里不出来。

    阿尔图的三个部下分散去捉了一些侍女小厮,恨刘思源方才叫他们那么难堪,因而恨屋及屋,杀红了眼,霎时间角落的血溅了满墙。

    看到这一幕,周灵不受控制地后退。血,又是那么多的血,鲜红滚烫,但人从此没了生机。

    墙角有灰,浓稠的血沾上去,滑落时留下一片褐色的痕迹。他们的生命也就化作这褐色的一团,在灰尘中挣扎,最后不可避免地落下。她不想看到这个,她不想看到这个,那些死掉的侍女小厮,一个一个堆起来,他们先被捅死,而后又被毫不留情扔在一边,伤口挤着伤口,一张恐惧的脸对面是另一张恐惧的脸。

    她不要看,她不想看,她不能看。她一看到这些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父母是如何惨死的,如何告诉她要活下去,而她现在站在这里,再一次看着生命如轻飘飘的草芥。

    周灵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失去了知觉般。跑。要跑。不管什么,反正不能在这里。她站在无人的角落,两方打得正酣。她顾不得那么多,也没有时间谴责自己见着那群侍女小厮被杀害的惨样够不够同情,总之要走。

    然而,她的脚却像在地上生根了似的,好不容易稍稍往后退一步,上半身没跟着转过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别动。”

    肩膀被扶住,一股浓烈的气息包围住了她,如同胶粘的红泥,而她的后腰,被抵上了一把尖刀。

    *

    “他们好难缠,怎么这么给他卖命?”萧怀远道,一边随手将两个死士丢到一边。

    “在外不可随意杀人。”萧衡再次提醒。他与萧怀远背对背,死士已经解决了一大片,只剩着三四个犹豫不决要不要上前。

    “知道了。”他再次挺身向前,被他越过去的个死士定定站在原地,紧闭双眼,动也不敢动。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其中一人微微抬眼,一记手刀从后颈劈下,登时便失去了意识。

    “好了。”萧怀远道,随后就是要去找刘思源,然而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禁疑惑,随口问迎面而来的秦升:“他人呢?”

    “他……”

    “在这!”秦落的声音。

    二人向后看去。

    大殿被分为前后两侧。周灵,阿尔图以及他的部下在一侧,另一侧是秦升秦落,萧衡与萧怀远。

    刘思源被绑在阿尔图身边,而他手上那柄剑,此刻直直抵在周灵的脖子上。

    萧衡有些惊愕,随后镇定下来:“阿尔图将军,此事本可以不那么极端。”

    阿尔图不屑道:“你们跟他是一伙的,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谁跟他是一伙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萧怀远忍不住站出来,正准备说下句,却被萧恒一个眼神劝退,秦升秦落不明所以。

    “你此番前来,为的就是粮草。一百辆粮车到明州只剩二十辆,丢失的那些是谁昧去了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要牵连不相干的人?”

    刀锋离周灵的脖子又近了一些,萧衡控制不住的想起丰州,想起施掌柜,想起周灵事后破碎难过的样子,想到自己也未这些所有心痛过。

    阿尔图不管不顾:“但是她刚刚亲口说,我们是同党,我与你们。”

    这便叫人难办,本来周灵的意思是叫阿尔图明白自己就算不与他是一个阵营,至少也有刘思源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

    刘思源不会杀他,他们也不会杀刘思源。他们要查清刘思源昧下的这些粮草到底用于何处以及他平日里为何囤积这些物资,阿尔图他们不过想得到粮草重新赶路,双方可以互利互惠。

    阿尔图起了杀心,却没想到这样的重。杀光了刘思源的人后,还要殃及周灵。

    “唔唔唔……”刘思远突然在地上拼命挣扎,阿尔图其中一个部下不耐地踹了他一脚。

    “老实点!”

    “你。”阿尔图指刘思源:“让他说。”

    刘思源的嘴里被破布堵住,脸憋的通红。这会儿布条扯开,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殷勤道:“阿尔图将军,我有一计。”

    阿尔图冷冷睨了他一眼,刘思源再不废话道:“粮草之事,本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他们几人来历不明又武功高强,今日搅乱我们的宴会,十有八九同样也是冲着粮草来。不如我们合作,先将他们杀了,我们再详谈。”

    阿尔图嗤笑:“你这话被绑之前就说过了,搞清楚现在躺在地上求我的人是你。”

    刘思源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咬牙道:“我还有一件事可告诉阿尔图大人。”

    “我早已在门外设了追兵,只是不知为何久久不来。他们几人武功高强又阴险狡诈,我是担心你们吃亏。”

    刘思源这话一出,在场除他无不不惊讶。若是今日周灵一行人没有得到邀请信前来,若是今天在场里里外外都是刘思源的人,那么他大费周章要捉拿的人就是阿尔图。

    果不其然阿尔图部下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怒不可遏道:“放肆!”

    刘思源一口鲜血喷出,上气不接下气道:“阿尔图将军,这是我的诚意。”

    萧衡打量着秦升,原先他吩咐的是秦升秦落在外看守,若是混战便先带周灵走,哪曾想,周灵落到了阿尔图的手上。

    萧怀远扭头去看秦升,一时间两个人都往这里看来,秦升瞪大双眼,磕磕巴巴道:“没有、没有、外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是听到里面的打斗声,担心你们出事才进来的,外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会不来的!那是……那可是……他们一定会来的!阿尔图将军你信我,不要被他们蒙骗!”刘思源大喊道。

    “谁骗你了?我们的殿…凭什么要我们证明你说的话?”秦落不甘示弱。

    “阿尔图将军明辨!”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阿尔图忍无可忍:“都闭嘴!”随后直指刘思源:“管你来的人是要做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粮车还给我们,多的我们也不稀罕。一码归一码,你们做生意的时候不是这样常说。粮车之事解决,可你公然挑衅我们,这件事还要算,哼。”

    他扫视一眼这间屋子,扫过刘思源的红木椅,扫过他们做的矮桌,站在这里才发现,两者高低差的如此之大,这刘思源一开始就是没安好心。

    阿尔图一字一句道:“你这间屋子,我也会烧得干干净净。”

    “阿尔图将军……”

    “至于你。”他这才正眼看了周灵。周灵从方才见血到他们一通对峙,始终都是恍恍惚惚,刀尖抵在脖子上也不知道反抗。阿尔图稍稍松手,将剑挪开,才发现她侧脖颈处,已经有了一道鲜明的红痕。

    “我问你,当时为什么说我们是同党?说不好,你们这些人就都去死。”

    萧怀远挺身而出:“你问她做什么,她知道什么?”

    周灵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又听萧怀远道:“当时这么说难道不是想叫你认清刘思源的真面目吗?现在倒好,你认清了,反而将我们也污蔑上了,呵。”

    阿尔图怒道:“我问的是她,不是你。”

    他虽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但他现在在的是越国,不是他的吕族,若是真将他们惹毛,他就算把粮车抢了来,也未必好交差。

    萧衡也劝:“萧宽,你先冷静。”

    “等下哥你先别说。”萧怀远向前一步:“我们不是同党,但她自始至终都与我们一道。你问她不问我们,岂非又有欺负弱小之嫌?”

    “你说什么?”阿尔图放下刀,另一只手掐上周林的脖颈,浅色瞳孔里满是赤红。

    “你听好了,我问的是你,也只许你答。他人若是替你开脱,你们这群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什么两国之间的情谊,什么之后的来往,阿尔图通通不管了。他被这句话激得怒气上头,不自觉用力。

    周灵有些难以呼吸,面前场景不断闪烁,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微弱,目之所及泛着虚虚的白光,那边的叫喊人影通通都看不见。

    “哼,想死吗?那我送你一程。”

    唯有这句格外清晰。周灵努力睁眼,视线飘飘散散,最后落到他耳边几个翠绿的小环。

    明亮流淌,像丰州潺潺的小河,小河边上,是他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的牙齿。

    他说:

    “……Nga ma aini shi……”

    “gu su yan le……”

    “帮我带给他。”

    阿尔图倏地瞪大双眼,震惊到无以复加,掐在周灵脖子上的手都忘了松开。

    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周灵慢慢闭上眼睛,内心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

    脖子上的力道慢慢松开,她感觉整个人在缓缓地下坠,再下坠,数不清多久,又是在哪个时候。

    最后,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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