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床榻前的云纱帷幔时,一股熟悉的柏子冷香扑面而来。还未及反应,她已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楼月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芷好狠的心……”他指尖抚过她发间的绢花,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竟收别人的花。”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战栗。
“你好大的胆子!”商芷挣了挣,却被他握住了手腕。月光下,她看清他腰间绷带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月色中呈现出暗红色。
江楼月的手臂如铁铸般箍在商芷腰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阿芷,别动……让我睡一会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尾音里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偏偏又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商芷浑身僵硬,后背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腰间绷带的粗糙触感,以及……透过薄薄寝衣传来的心跳。
“松手。”她压低声音,指尖抵在他手腕上。可刚一用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江楼月的呼吸骤然急促,血腥味在帐中弥漫开来,约莫是碰到了他的伤口。
“你再不走,本宫就……”
带着血腥气的唇狠狠压了下来。商芷威胁的话语被他尽数封堵在唇齿间,化作一声含混的呜咽。他的吻来势汹汹,却又在触及的瞬间放轻了力道,带着一丝温柔。
他的舌尖撬开她紧咬的牙关,不急不缓地扫过每一处敏感。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混着她方才饮过的梅花酿香气,酿成令人眩晕的滋味。商芷推拒的手抵在他腰际,却摸到一片黏腻是伤口又裂开了。
“混……”她偏头想躲,却被他扣住后脑。江楼月的拇指按在她唇角,不容拒绝地加深这个吻。他的气息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却又在每一次厮磨间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温柔。
唇分时,江楼月抵着她额头低喘:“殿下,还要喊人吗?”他的唇瓣摩挲着她红肿的唇角,“再喊,我们就继续。”
商芷急促的呼吸拂过他染血的衣襟。江楼月忽然含住她耳垂,用齿尖轻轻研磨:“或者。”他的手掌顺着她腰线下滑,“我还有别的法子让你闭嘴。”
商芷又急又气,却当真不敢再动。月光透过纱帐,映出江楼月得逞的笑意。他趁机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埋进她散落的青丝:“乖。”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显然伤口已经发炎。可这人偏偏不管不顾,滚烫的掌心顺着她腰线游走,最后停在小腹处。商芷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的指尖深深掐进锦被上的并蒂莲纹样。
江楼月闷哼一声,却不是因为疼痛。怀里的人指甲陷入他掌心的触感,像极了前世他们在楼兰王宫那些缠绵的夜晚。
“别……”商芷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江楼月忽然收紧了手臂,将她整个人嵌入怀中。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腰间绷带粗糙的纹理,以及……某些更危险的征兆。
“睡吧。”他忽然收了攻势,只是轻轻吻了吻她发顶,“阿芷放心,没有成婚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这语气像极了哄闹觉的孩童,偏又带着几分真切的疲惫。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夜两人竟都睡得极沉。商芷在熟悉的柏子香中卸下防备,而江楼月则在她均匀的呼吸声里舒展了眉头。重伤的身体本能地贪恋着怀中人的温度,连疼痛都变得遥远。
晨光熹微时,商芷被窗外雀鸟的啼鸣惊醒。身侧床榻已空,只余凹陷的枕痕和几处暗红的血渍。她伸手触碰那片余温,指尖沾上一粒未干的血珠。
昨夜的一切不是梦,是他……真的来过。
床头的紫檀小几上,一支新鲜的腊梅插在青玉瓶里。花枝下压着张洒金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借花献佛,洛萧然那小子买的的绢花配不上你。”落款处画了只龇牙咧嘴的小狐狸,与昨夜强势的男人判若两人。
商芷捏着信笺的手指微微发颤。枕畔残留的柏子香忽然变得刺鼻,她猛地掀开锦被。床单上除了血迹,还有一小块黏腻的膏药,正是纤云给她调配的金创药。这混蛋不仅偷了她的药,还故意留下证据!
“殿下?”玉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要奴婢进来伺候梳洗吗?”
商芷迅速将信笺塞到枕下:“进来。”她拢了拢寝衣,遮住锁骨处可疑的红痕。
玉露端着铜盆进来,突然“咦”了一声:“这腊梅开得真好,是洛将军昨夜送来的吗?”
商芷盯着那支腊梅,忽然发现花蕊里藏着一枚小巧的玉铃铛。是前世,她在江楼月刀穗上系过同样的样式。
玉露执起犀角梳,轻轻梳理着商芷如瀑的青丝。铜镜中,她忽然压低声音:“殿下,今早尚宫局传来消息,陛下在紫宸殿召见了钦天监正使。”她将一支累丝金蝶簪斜插入髻,“说是……要为立储之事观星问卜。”
商芷指尖的胭脂顿在唇畔,在瓷白的肌肤上晕开一抹艳色。凤眸微眯,倒映出窗棂外飘落的细雪,父皇终究还是被丞相说动了。
父皇子嗣并不稀薄,皇兄的竞争对手确实不少。她轻叩妆台,粉嫩的指甲与檀木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尤其是九皇兄表面对父皇恭顺,实则是丞相一手扶植的傀儡。若他登位……
“十六皇子黄发垂髫,竟然支持者众多。”沈纤云捧着熏好的衣裙过来,袖口沾着淡淡的苏合香,“想来那些支持者不过是想挟幼主以令诸侯。”
商芷起身,任由玉露为她系上蹙金腰封。镜中人身着鹅黄宫装,衣摆上绣着暗色的团花这是她特意为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准备的。
“备笔墨。”她突然道,“让怀沛过来。”
不多时眉目清秀的小太监跪在案前时,商芷正在洒金笺上疾书。狼毫笔尖游走如龙,字迹却工整得近乎刻板,她仔细模仿着郑临光最得意的门生的笔迹。
“你亲自送去苍岩山。”她将信笺装入青玉筒,用紫蜡封好,“务必交到郑大人手中。”蜡印按下时,一只栩栩如生的玄鸟振翅欲飞。
沈纤云垂眸看了一眼书信,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郑大人归隐苍岩山已有多年,每日不过莳花弄草、著书立说。当年立誓,此生再不介入波诡云谲的朝堂争斗……”她声音渐低,袖中的手微微发颤,“殿下当真要将他再度卷入这是非之中?”
商芷凝视着窗外飘落的雪絮,眸色深沉如墨:“当年沈御史在朱雀门前以死明志时,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她转身时,裙摆上的金线牡丹在烛火下泛起冷光,“唯有郑大人不顾禁令,亲自为你父亲收敛尸身,这等风骨,岂会真的忘怀社稷?”
“可如今朝中……”沈纤云声音哽咽,“丞相党羽遍布三省六部,六部尚书中有四位是他门生。剩下两位,礼部赵大人终日装病不出,工部林大人只会阿谀奉承……”她突然跪下,“先父临终前曾言,这朝堂已成了‘万马齐喑’之局。”
商芷扶起她,指尖冰凉:“正因如此,才更需要郑大人这样的清流重臣。”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露掀帘一看,连忙回禀:“是钦天监的周司辰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商芷眸光一闪。这位周司辰,正是她前日前命人送去“厚礼”的那位。她迅速将青玉筒塞入怀沛袖中:“从角门走。”
待周司辰进来时,商芷已换了副温婉神色。这位年过半百的星官跪在地上,额角还带着汗:“殿下,昨夜紫微垣异动,臣观测到……”
他忽然噤声,淡淡掠过四周。商芷会意,挥手屏退众人。
“帝星黯淡,而天璇大亮。”周司辰压低声音,“恰对应……十六殿下的生辰八字。”他递上一卷星图,“但臣今早重新推算,发现若以《开元占经》之法测算,则帝星出于西方,恰对应广平王殿下的封地,凉州!”
商芷展开星图,唇角微扬。图中天璇星旁,被她提前命人点上的朱砂印记赫然在目,这正是她要的“天意”。
商芷指尖轻点着那袋金叶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听闻令郎虽不良于行,却著有三卷《阵图新解》,连洛将军都赞不绝口。”
周司辰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诧:“殿下明鉴……犬子不过是闲暇时胡乱写些……”
“上月十八玄武营演武。”商芷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洛将军用的正是令郎所创的‘偃月阵’改良之法。”她缓缓展开竹简,指着边缘处一个小小的朱砂印记,“这注解,可是令郎笔迹?”
老星官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捧着竹简,指腹摩挲着那熟悉的字迹,声音哽咽:“这……这孽障竟敢……”
“令郎大才。”商芷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神色,“玄武营尚缺一位军师祭酒,虽不用上阵厮杀,但可参赞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