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再度落下,这一次更深,更重,像是要将这些年错失的时光尽数讨回。她的挣扎被他轻易化解,指尖陷入他的肩背,却换来他更炽热的回应。
窗外月色渐沉,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纱帐上,如深海之纠缠的鱼影,难分难解。
江楼月的手抚过她的腰线,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嗓音沙哑:“别逃,阿芷,你逃不掉。”
商芷的呼吸紊乱,抓紧他的衣襟。他的温柔里藏着霸道,缠绵中带着掠夺,像是潮汐,退去时令人恍惚,涌来时却又铺天盖地,让人无从抵抗。
她终于放弃挣扎,指尖滑入他的发间,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深海之中。
江楼月满意地勾唇,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
“这才乖。”
更漏声慢,月光渐明。
他终于餍足,却仍不肯放开她,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满足后的慵懒,“夜深了。”
商芷累极,贴上软枕便沉沉睡了去。
江楼月垂眸望着怀中人,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散落的青丝。商芷的呼吸已趋于平稳,眼睫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两片倦极的蝶翼。他收拢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掌心贴着她光裸的脊背缓缓游移,感受着那截纤细的脊椎在他掌下微微起伏。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雪山上寻到她时,她也是这样蜷缩着身子,只是那时浑身冰冷,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却仍觉得不够,仿佛怎么抱紧都填不满心底那个空洞。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却又甘之如饴。
那时的她气性极大,只要稍不合心意便将那些精致的玩意儿,摔个粉碎。
那次是因什么争吵来着?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约莫是因楼兰向大宏进贡的物品不足。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商芷将茶壶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王袍下摆,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这就是楼兰的诚意?”商芷攥着礼单的手指节发白,“三年朝贡,岁岁削减,今年竟连良马都要减半?”
江楼月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大宏这些年要的良种马,都够充沛整个骑兵营了。"他抬眸,眼底似淬了冰,“王妃觉得,孤该给么?”
“王上这是防着谁?”她冷笑,“还是说……”葱白的细指顿在礼单上“生铁”二字,“有美人在你耳边吹了枕头风?”
江楼月倏地起身,“你以为这里还是大宏皇宫?你早已不是大宏的公主,而是楼兰王妃!”他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到窗前,“看看清楚,这是楼兰!”
暴雪中的王城宛如铁铸,远处雪山巍峨。商芷挣扎间,发间珠钗坠地。
“放手!”她盯着他衣襟上熟悉的冷香,忽然红了眼眶,“是,这里是楼兰,所以我连看故土一眼都是罪过?”
江楼月手指微松,却见她已转身抓起狐裘:“兰烟!备马!”
“你去哪里?”他拦住殿门,“外面暴雪封山!”
“让开!”商芷仰头看他,眼底水光潋滟却不肯落下,“王上既然怕我通敌,不如把我锁在雪山之巅,也好日日替你看着大宏的城墙!”
最后一句哽咽破碎,她撞开他的肩膀冲进风雪里。江楼月伸手去抓,只扯下半幅鲛绡披帛,在风中四飞如残旗。
“王上!”焰黎急步而来,“要拦吗?”
江楼月望着那道渐小的身影,垂眸道,“跟着,别让她发现。”
商芷勒住缰绳,仰望着眼前巍峨的雪山。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脸上,生疼。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挂在睫毛上,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殿下,前面的路太陡,马上不去。我们回城吧!”兰烟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声音在风雪中颤抖。
商芷翻身下马,鹿皮靴深深陷入积雪中。她伸手抚摸着坐骑的鬃毛,马儿呼出的白气喷在她手背上,带着些许暖意。
“把马拴在这里。”
身上的狐裘早已被风雪浸透。
兰烟跟在她身后,声音发颤:“殿下,我们回去吧……这雪越来越大了……”
“再走一段。”商芷固执地抬头,望向隐在风雪中的山巅,“不是说站在山顶就能看见京师吗?”
“好久没有回去了。”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率先迈步向前。
积雪没过了小腿,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拔出来。兰烟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娘娘,您慢些,奴婢跟不上了……”
忽然,兰烟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商芷急忙转身去扶,却不料自己也失去平衡,两人一起摔在雪地里。
“娘娘!奴婢该死!”兰烟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商芷拍打身上的雪。
商芷摇摇头,刚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
她猛地抬头,二十步开外的雪雾里,十几对幽绿的光点如鬼火浮动。为首的雪原狼缓步上前,前爪陷进半尺深的积雪,肩胛骨随着呼吸耸动,像雪地里隆起的小丘。它龇出森白的獠牙。
“是……是雪原狼!”兰烟惊恐地抓住商芷的手臂。
商芷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想起佩剑留在了马鞍上。一匹狼慢慢试探着靠近眼前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兰烟抽出腰间短刀。精铁出鞘的铮鸣撕破雪幕,狼群很默契地变化阵型,最强壮的公狼冲在了前头。
低吼声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砸落。整个狼群立刻成扇形包抄过来,最近的几匹已经伏低前肢,后腿肌肉绷如满弓。
“娘娘,左三右四。”兰烟的声音比刀锋更冷,她反手抽出腰间另一把佩刀放在商芷手中。
“这些畜生是雪原上最默契的捕食者,不能掉以轻心。”商芷将刀横在身前,叮嘱靠在背后的兰烟。
头狼的涎水滴在雪地上,蚀出一个个小坑。七匹雪原狼同时扑来时,兰烟一刀抹了头锋狼的脖子,那头狼喉管顿时喷出热血,洒在雪白的地上。
商芷手里的刀精准刺入另一匹狼的眼窝,却在拔出时被狼牙勾住了袖口。
锦帛撕裂声音破空而来,商芷踉跄后退。兰烟旋身补刀,刀尖却卡在狼骨缝里。剩余五匹狼趁机围拢,幽绿的眼珠里映出两个女子苍白的脸。
商芷的虎口已经震裂,血顺着袖管滴落。兰烟的左臂被狼爪撕开三道血痕,却仍死死握着单刀。
“数量实在太多了!”兰烟忍不住叹气。
头狼仰天长嚎,血腥味引起躁动,狼群进攻的节奏突然加快。
一头强壮的公狼径直朝商芷扑去!她重新抬刀,对准它的脖颈刺去。
雪幕突然被箭矢洞穿。箭杆上缠着的火油布在空气中拉出猩红光尾,精准钉入狼口,从后颈穿出时带起一蓬血雾。
“低头!”
焰黎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商芷拽着兰烟扑倒的瞬间,三支连珠箭擦着她们的发髻掠过,将扑空的狼群钉在一旁。
“属下来迟。”焰黎甩出腰间绳索,缠住商芷的腰肢将人拽到身后。他左手刚收回长弓,右手长刀已劈开扑来的狼腹,热腾腾的血顿时浸了满地。
兰烟突然指着山崖:“殿下看!”
更高的雪坡上,江楼月的白狐大氅猎猎作响。他手中的铁胎弓拉满如月,箭出如流星,最后一匹狼被钉死在商芷脚前三寸处,箭簇深深没入冻土。
“原来王妃这样着急出来,是心疼雪域的狼冬日里没有吃食,所以才特地从王城赶来给它们当饵料。”江楼月踏着满地狼藉走来,他走到近前,伸手抚去商芷鬓角的雪粒。指尖冰凉,却在触及她肌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商芷挣开他的触碰,后退时踩到狼尸,险些滑倒。江楼月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身前。
“王上不是在削减礼单吗?”商芷冷笑,”怎么,也来此处赏雪?”
江楼月不答,目光扫过她冻得发青的唇瓣。突然解下大氅裹住她,狐裘内里还带着他的体温。商芷刚要挣扎,就听见他在耳边低语:“别动,此处有埋伏。”
果然,远处的树丛传来细微的响动。江楼月单手执弓,另一只手仍牢牢扣着她的腰,“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
他骤然压低声音,字字如冰,“要将你我置于死地!”
商芷心头一凛,正要询问,却见兰烟突然软倒,她这才看清兰烟的血已浸透半边袄子。焰黎眼疾手快将人接住,指腹按在她颈侧时,眉头骤然舒展。
“虽是皮外伤,可此地实在太冷!”他扯下束甲丝绦给玉露包扎,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回,“王上,我们没有帮手,只有累赘,还是先撤为妙!”
怀中的人极为不安地动了动,将他从那个噩梦般的前世回忆中拉回。
商芷在睡梦中蹙着眉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温热的鼻息拂过他胸膛的伤疤。
他呼吸一滞,喉结滚动,却终究只是将人搂得更紧。